兩點鍾以後,我們已在孟信的室裏談話了,在這間房裏談話的人,共總有五個,一個我,一個常雲,一個孟信,一個文侃,還有一個是文侃的親兄弟,叫做文侯,一雙眼睛活像他的哥哥。孟信正在壯年,一股的老實忠厚樣子,他告訴我們的話,同文侃對我們說的話差不多,看他意見中間,好像含一種不可思議的煩惱,常雲就道:“你不是說各種事多出在花園裏麼?那麼請你領我們去看一看吧。”

孟信道:“哦,花園裏的風景真好極了。”

說著領我們出來,順手把門一關。他那房子,還是舊式,所以他的書室裏的門,以及窗子,都是舊式,當孟信關門的時候,我好像聽見微微有刷的一聲,大家不留意,所以我也當他沒事一般,和大家走出,到他花園裏,果然風景好極了,一麵就是西湖,還引著西湖水進來做一個大池塘,種了些荷花,塘的右首,一座石山的上麵,有一座亭子,石山下麵,有十幾株大樹,石山的那麵,種了許多菜,池塘的左邊,種了許多花,地方又大,風景又好,實在想不到,這般雅致的地方,會有鬼不像鬼、人不像人的東西,到這裏來作怪。花園的這邊,有一條弄子,孟信指著告訴我們道:“這就通林家的。”

文侯就道:“所以這花園裏鬧了事,我們那裏很受影響。”

孟信道:“徐先生你在這裏,必定能夠遇到那種奇事,你今天就在這裏歇吧。”

常雲也不答他,但隻點點頭,我們又跑了幾路,毫沒可疑的地方。孟信又邀我們到那石山上的亭子裏去,涼風一陣一陣的吹來,還微微挾了一些荷花香,常雲就問孟信道:“你這房子是買來的呢,還是租的?”

孟信道:“是租的,文侃他們也是租的。”

文侃道:“就共一個房東。”

常雲道:“房東姓什麼呢?”

文侃道:“姓韓,住在孩兒巷。”

常雲不響,一會才道:“你們說的花園裏有東西做怪聲叫,聽起來大約在哪裏一方?”

常雲說完和林家兄弟都移了視線去看孟信,孟信皺眉道:“這倒很難說,一時在這方,一時在那方,也沒有一定的地點,真正要嚇死人。”

後來來了一個仆人,說中飯已經開好了,於是我們都到餐室裏去,孟信對文侃道:“你們兩兄弟就在這裏吃吧。”

他們也老實不客氣,就在這裏吃飯了,孟信夫人也同一桌吃飯。我們坐了下來,剛剛要吃了,孟信忽然叫起來道:“咦……怪了怪了……這不可思議的香味又來了。”

我吃了一口,果然有一股香氣,倒不十分討嫌,隻辨不出是什麼,又好像在哪裏嗅過的。孟信夫人和林家兄弟,都很詫異。常雲吃了一口,忽然嗬嗬大笑,說道:“大家吃好了,無礙的,無礙的。”

孟信道:“不是毒藥麼?”

常雲道:“不是不是,這事簡直與案子無關,不知哪個誤放的。”

說完,叫大家吃飯,他話又沒有說明白,我們幾個人,越發莫名其妙,隻得吃了飯再說。飯吃了之後,孟信就問常雲,飯裏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常雲道:“這是口香糖。”

我聽了恍然大悟道:“哦……是口香糖麼?怪不得我記得聞過的。”

常雲道:“定是哪個吃口香糖,誤落掉些在這裏麵。”

說著大家到孟信書室裏去,孟信剛要開門,忽又發狂似的大叫道:“怪事怪事……徐先生,你快來看,快來看!”

我們走近門邊,孟信用手向門推了幾推,說道:“看看,怎麼開不開了?”

我道:“是啊,我先走出來的時候,好像聽見門裏麵刷的一聲,我隻以為是別的東西響,所以我也不留意,也沒有向大家說,當下大家都不曾留意。”

文侃道:“刷的一聲,就是門閂了咧。”

文侯道:“我們從窗子裏跳進去就是了。”

說著,從窗子裏跳了進去,把門開了,我們走進去,同先前一點也沒兩樣,桌上的東西,一點也不搗亂,仍舊整整齊齊。孟信詫異道:“咦?怎樣的呢?是哪個進來的呢?他進來又是做什麼呢?真不可思議,事體越出越奇。”

孟信隻管說,常雲始終不答他,一聲也不響,我知道他必定又在那裏出神了,於是大家都不做聲,好久好久,常雲才問孟信道:“你說的樓下有皮鞋足音,就是餐室裏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