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他於是扳熄了電燈,依舊踱來踱去,我以日中疲勞之故,不一會就睡著了,正睡得有趣的當兒,忽然好像有人喚我:“仁之……仁之……”我張開了眼,房中仍舊很黑,我道:“常雲,不是你叫我麼?”
哪知常雲正坐在我床邊低聲說:“仁之,你快起來。”
我忙起來,順手拿了枕邊的手槍,隻見常雲用手指著窗說:“你快看。”
我向窗外一看,也沒有什麼,不過天上幾點星子,月亮也沒有,所以花園裏非常黑,我低聲問:“什麼?叫我看什麼?”
常雲也低聲道:“別出聲別出聲,你隻靜聽好了。”一會又道:“聽……”
他說完猛聽得花園裏一種怪聲叫,常雲忙到窗前,我也起身跟了去,這種聲音叫了好幾聲,一時在這麵,一時在那麵,我全身都打顫了,汗毛也都豎了起來,額上的冷汗,涔涔流個不住,常雲就握緊了我的手,他的手也很冷,都是汗。哪知園裏愈叫愈響,我怕極了,左手緊緊握住他的手,右手使勁拿住手槍,就是仔細辨他什麼聲音,也再辨不出。一時高,一時低,人聲也不像,禽獸及昆蟲的聲音,也不是如此。好一會兒忽然不叫了,我就問常雲:“你當下何不將電筒照一照呢?”
常雲道:“呀,他如今的叫,是以為這間房子仍是空的,他若曉得這空房子裏住了偵探,他哪裏還再叫呢?或者還有甚事發生。”
我說:“他為甚日間不叫呢?或者是一種動物,不常見的,他躲在深草裏,日間不叫夜裏叫。”
常雲也不答我,忽又道:“仁之,你聽……你再聽……”
這時園裏忽然有足步聲音,接著又是一陣談話的聲音,好像兩個人在那裏爭什麼也似的。常雲同我都仔細聽他說些什麼話,有一個人道:“請你不要再這樣。”
那一個人很凶的聲音道:“呸!還是你別再亂想吧,再這樣就……”
那一個道:“就怎麼?就怎麼?”
剛剛聽他說完,忽然“砰砰”兩聲槍響,又聽有人呻吟之聲,常雲忙把電筒向下一照,我也俯頭去看,哪知一點東西也沒有,常雲再四麵照一照,也不見什麼東西。孟信拖著鞋子走進來,把電燈扳亮了,隻見他麵色青白,向我們說:“事情越大了,恐怕弄出人命案來咧。”
我道:“或者是的呢,你聽見槍聲麼?”
孟信道:“是的,我聽見槍聲,才醒來的。”
我就對常雲道:“呀,當下你何不下樓去捉凶手呢?”
常雲道:“我若下樓,或者跳下去,他早也逃了,所以還不如趁其不備,用電筒照他一照,看他到底是怎麼樣一個人,然後再去捉他不遲,哪知他逃得這般快,必定連屍首也背到哪裏藏去了。”
說著,坐在他床上,我同孟信也坐了下來。孟信問常雲道:“你有些把握了麼?”
常雲道:“有些眉目了。”
孟信就去睡去。常雲於是問我道:“你試想想看,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道:“大概是兩人爭一件什麼東西,或者是這一個人做了什麼私事,和那一個人有害,因此到這裏爭論,一言不合,就殺了他,又立刻將他屍首背了逃走,是的麼?”
常雲道:“那麼,花園中的怪聲叫,樓下餐室裏的足步音、咳嗽聲、孟君書室門的閂住,那又怎樣的呢?你試再想想看。”
他這一席話說了,頓時觸動了我的靈機,說:“哦,曉得了,曉得了,必定是他們爭一件什麼東西,這件東西卻在這屋內,依他們的理想想過去,這東西在孟君書室裏,所以半夜裏到餐室裏來,比及許多人聚到了餐室裏,於是連忙逃到書室裏,尋了一會不得,第二回再來到房裏來尋,花園裏怪聲叫,大概是一種暗號,叫要他同伴來,以致相爭,對麼?”
常雲拍手道:“對咧,仁之,你到底是有進步了。”
說著兩手叉在頭後,向床上一倒,我知道他又在那裏用腦筋了,我再睡一覺吧,橫豎這時還早呢,於是我又入睡鄉了,自己也覺得睡得很長久,後來到了將醒未醒之際,忽然有人拖了我起來,原來是常雲,他一麵拖,一麵很慌張的樣子,指著窗外。我一看,外麵黑燈衝天,隔壁孟信發狂也似的大叫道:“火……火……”
我忙拖了鞋子,往樓下跑。當出房時,回頭見徐常雲向窗外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