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聽了頓時靜悄悄地,要聆聽他的高論。他繼續說道:“據驗屍官的報告,寶田在一點鍾以前十一點鍾以後被殺的,那麼他的夫人在丈夫被殺時候,恰巧不在家裏,這就可以證明不是擷芬所殺的了。”
狄敏立起來,冷冷地問道:“你說什麼證據可以證明擷芬那時不在家裏呢?”
衛靈喊道:“秀娟女士,請你證明吧。”
這時就有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從席上走到證人位置裏說道:“前晚十點鍾時候,擷芬到我家來打牌,直到四點鍾才回去的。”說罷退下,還有一同打牌的兩個女子,也站起來同樣的說了一遍。
這時旁聽席裏的人又紛紛議論起來道:“這樣一個嬌弱的女子,原也不像殺人的凶手呢。”
當時審判官止住了眾人的聲音,問道:“衛靈先生,你既然證明擷芬不是凶手,那麼真凶究竟是誰?”
衛靈不慌不忙,朗聲喊道:“康克,帶凶手上來!”
這句話不打緊,引得大家都伸長了脖子,用足十二分的精神,要看凶手是怎樣的人。
隻見康克牽了一隻白狗上來,大家正在詫異,衛靈大聲道:“這狗的名字叫做雪獅,就是殺人的凶犯。”聽審的人,一陣嘩噪,都說這真是一出滑稽劇了。
衛靈道:“各位少安毋躁,我把雪獅殺主人的情形說給各位聽吧。”
大家又頓時寂靜起來。
衛靈慢慢地說道:“蔡寶田喜歡養狗,這雪獅是個友人在一月前送給他的,他每天在公司裏回來,總要跟雪獅玩一回的,常常叫雪獅銜東西,銜著了便把餅幹或蛋餅給他吃,新近他教了雪獅一種絕技,他拿一把很鋒利的匕首,拋在空中,雪獅能夠用口仰上接著。前天午後寶田就出去了,到晚上又去赴友人的宴會,所以雪獅沒有吃到東西,挨餓了半天。九點鍾過後,寶田回來了,偏又喝醉,胡亂睡覺。這時擷芬看見丈夫睡著了,伊原來癖嗜打牌,常背地裏出去的,可是機會來了,就輕輕開了門出去。這時雪獅挨餓已久,斷續的吠個不了,所以寶田的母親聽得開門聲、狗吠聲了。擷芬出去後,雪獅走來走去,忽然嗅得箱櫥抽屜裏有蛋餅的氣味,它就用爪扒開了,因為我偵得抽屜半開,並且抽屜上有狗爪的傷痕,所以斷定的。不過蛋餅不多,它沒有吃飽,恰巧看見那把匕首也在抽屜裏,它就銜了,爬上床去,送給主人,它想照尋常的規例要吃一飽咧。我看匕首柄上同床上,都有了餅屑,所以很容易推測得那時寶田睡得正著,總不理會。雪獅看見主人不給他東西吃,他益發爬個不了,可巧匕首尖頭刺在喉嚨裏,把喉管立刻刺破,寶田痛極而醒,但是嘴裏已喊不出來,隻用兩手亂抓,卻抓著了雪獅,這是我看雪獅頭上,有幾點血跡,並且在寶田手裏發見雪獅身上的白毛,所以曉得的,這不是雪獅殺他主人的證據嗎?”說完,就拿少許餅屑,同一握狗毛呈上去。
歇了一回,又說道:“擷芬在四點鍾回來,恐怕驚醒丈夫,所以輕輕的和衣而睡,沒有覺得,等到天亮了,她才看見的。”
衛靈述完,旁聽的人個個點頭,讚道:“不愧是個有名的大偵探家呢!”弄得個狄敏羞愧無地。
這時審判官就問道:“你說來頭頭是道,暗中情節纖悉不遺,佩服得很,但是寶田養狗,擷芬打牌,你怎樣偵得的呢?”
衛靈道:“打牌是擷芬告訴我的,講到養狗的事情,本來我也不曉得,前天偵查的時候,我在寶田的台上找著一本日記冊子,裏麵有幾天是專記雪獅的事情,我已經把它圈了出來。我看了日記上記載的,又參以理想,所以決定這案子的凶手。”說著在袋裏拿出日記冊子遞上去。
審判官接了,翻出來揀圈過的念道:“六月二十日,友人趙君送我一隻白狗,因為這隻狗色白如雪,毛長如獅,所以我替它題了個名字,叫做雪獅。”
“七月三日,雪獅來我家後,毛色更加豐美了,我每天五點鍾回來後,總同它玩一回,我拿皮球竭力拋出去,它很快地就銜了回來,它的技藝也進步了,它銜一次,我就給餅幹它吃,也是褒獎它呢。”
“七月十九日,今天教雪獅學會了一種新技藝,我拿一把鋒利的匕首,拋在空中,它能夠用口接著,不落到地,這個玩意兒,倒很有些尚武精神。”
審判官念完,知道衛靈所說雪獅誤殺主人確有充分的證據,立刻開釋了擷芬,又宣告道:“雪獅既然是凶手,當然也要受法律的裁判,它是誤殺,應監禁五年。”就喚二名巡警立刻執行。
雪獅臨去的時候還回過頭來對衛靈吠了兩聲,衛靈笑道:“你自己犯的罪,不要怨我啊!”
原載《星期》,1922年10月第三十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