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纂疏】孔氏曰：「厹矛刃有三角。」嚴氏曰：「鏤膺，《補傳》雲：『韔以虎皮為之，而以金鏤飾其膺之胷也[10]，謂弓室之胷也。《爾雅》：『金謂之鏤。』」且辨雲：「此章不言馬，皆言弓。《補傳》義長。」
《小戎》三章，章十句。
蒹古恬反葭音加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遡蘇路反洄音回從之，道阻且長。遡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賦也。蒹，似萑而細，高數尺，又謂之薕。葭，蘆也。蒹葭未敗，而露始為霜。秋水時至，百川灌河之時也。伊人，猶言彼人也。一方，彼一方也。遡洄，逆流而上也。遡遊，順流而下也。宛然，坐見貌。在水之中央，言近而不可至也。○言秋水方盛之時，所謂彼人者，乃在水之一方，上下求之而皆不可得。然不知其何所指也。
【纂疏】嚴氏曰：「蒹，一名薕，又名荻，一物而三名。陸璣雲：『水草，牛食之肥強。』」山陰陸氏曰：「今人以為薕箔，因以得名。葭，蘆也，葦也，又名華，一物而四名。」疏曰：「初生為葭，長大為蘆，成則名葦。萑，菼也，薍也，又名鵻，亦一物而四名。蒹、葭、萑三物共十一名。」愚按：《說文》：「蒹者，萑之未秀。」則是以蒹、萑為一物，而孔氏以蒹似萑而細，又不以為一物也。
蒹葭淒淒，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遡洄從之，道阻且躋。遡遊從之，宛在水中坻直屍反。
賦也。淒淒，猶蒼蒼也。晞，乾也。湄，水草之交也。躋，升也，言難至也。小渚曰坻。
蒹葭采采葉此履反，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葉以、始二音。遡洄從之，道阻且右葉羽軌反。遡遊從之，宛在水中沚。
賦也。采采，言其盛而可采也。已，止也。右，不相直而出其右也。小渚曰沚。
《蒹葭》三章，章八句。
愚按：此詩毛氏謂詩人刺襄公能用周禮，則可以固國，如蒹葭得霜露則可用。諸家皆因之。至伊人，鄭氏以為知周禮之賢人乃在大水一邊，蓋言其遠也，欲求而用之。陳氏、歐氏謂伊人斥襄公。歐謂襄公如水旁之人，不知所適，欲逆流而上，道遠不能達，欲順水而下，則困水中。以興襄公雖為諸侯，而不知所為，欲慕中國禮義，既邈不能及，退循其舊，又不免為夷狄。至東萊謂伊人猶曰：「所謂此理也，蓋指周禮也。襄公所以未能用周禮者，疑其迂耳，若孝公所謂安能邑邑待數千百年以成帝王也。故詩人諷之以禮甚易且近，特人求之非其道耳。」此皆為《序》所纏。率以詩說《序》，愈巧而愈鑿如此，故畧纂之，以見其必不然也。
終南何有？有條有梅葉莫悲反。君子至止，錦衣狐裘葉渠之反。顔如渥於角反丹，其君也哉葉將黎反！
興也。終南，山名，在今京兆府南。條，山楸也，皮葉白，色亦白，材理好，宜為車版。君子，指其君也。至止，至終南之下也。錦衣狐裘，諸侯之服也。《玉藻》曰：「君衣狐白裘，錦衣以裼之。」渥，漬也。其君也哉，言容貌衣服稱其為君也。此秦人美其君之詞，亦《車鄰》《駟驖》之意也。
【纂疏】李氏曰：「終南山，在扶風武功縣東，西距鳳翔武功，北距萬年長安，左氏謂之中南。」毛氏曰：「條，槄音叨。」《釋木》：「槄，山榎。」榎與檟同。郭雲：「今之山楸也[11]。」又雲：「梅，柟音髯。似杏，實酢。」嚴氏曰：「此詩不泛說山，而指終南，正是平王所賜之地，詩人之意在終南，不在條梅紀堂也。」孔氏曰：「《玉藻》雲：『君衣狐白裘，錦衣以裼之。』注雲：『君衣狐白毛之裘，則以素錦為衣覆之，使可裼之。』」又曰：「白狐毛謂裘，其上加錦衣以為裼，其上又加皮弁服，正以錦文太著，上有衣，象裘[12]，裘是狐白，則上亦白皮弁服[13]，以白布為之，衣之白者，惟皮弁服耳。」蓋以素錦為裼衣，其下有狐白裘，諸侯之服也。愚按：「其君也哉」，嚴氏謂：「哉者，疑而未定之辭，有諷諫不盡之意。」愚謂亦言容貌衣服未足為君，在德而已，意在言外也。
終南何有？有紀有堂。君子至止，黻音弗衣繡裳。佩玉將將七羊反，夀考不忘。
興也。紀，山之廉角也。堂，山之寬平處也。黻之狀「亞」，兩「己」相戾也。繡，刺繡也。將將，佩玉聲也。夀考不忘者，欲其居此位、服此服，長久而安寧也。
【纂疏】毛氏曰：「黑與青謂之黻，五色備謂之繡。」孔氏曰：「黻皆在裳，衣之大名，言衣與裳，異其文耳。」
《終南》二章，章六句。
交交黃鳥，止於棘。誰從穆公？子車奄息。維此奄息，百夫之特。臨其穴葉戶橘反，惴惴其慄。彼蒼者天葉鐵因反，殱子廉反我良人。如可贖兮，人百其身。
興也。交交，飛而往來之貌。從穆公，從死也。子車，氏。奄息，名。特，傑出之稱。穴，壙也。惴惴，懼貌。慄，懼。殱，盡。良，善。贖，貿也。○秦穆公卒，以子車氏之三子為殉，皆秦之良也。國人哀之，為之賦《黃鳥》。事見《春秋傳》，即此詩也。言交交黃鳥，則止於棘矣，誰從穆公，則子車奄息也。蓋以所見起興也。臨穴而惴慄[14]，蓋生納之壙中也。三子皆國之良，而一旦殺之。若可貿以它人，則人皆願百其身以易之矣。
【纂疏】孔氏曰：「穆公任好，德公之子，於襄公為玄孫之子。殺人以葬，環其左右曰殉。不刺康公而刺穆公，是穆命從己死。」董氏曰：「陳乾昔、魏顆從其治命，不以為殉，君子美之。康公得無罪乎？詩人特以傷賢者不得死，方責穆公死而棄民，故舉其重者耳。」愚按：陳乾昔疾，屬其子：「必大為棺，使二婢夾我。」及死，子謂殉非正禮，不果殺。晉魏顆父疾，命顆嫁嬖妾，疾革，又命以殉，後子竟嫁之。並見《左傳》。
交交黃鳥，止於桑。誰從穆公？子車仲行戶郎反。維此仲行，百夫之防。臨其穴，惴惴其慄。彼蒼者天，殱我良人。如可贖兮，人百其身。
興也。防，當也，言一人可以當百夫也。
【纂疏】東萊呂氏曰：「訓防為當者，蓋如隄防之防水。」
交交黃鳥，止於楚。誰從穆公？子車鍼虎。維此鍼虎，百夫之禦。臨其穴，惴惴其慄。彼蒼者天，殱我良人。如可贖兮，人百其身。
興也。禦，猶當也。
《黃鳥》三章，章十二句。
《春秋傳》曰：「君子曰：『秦穆公之不為盟主也宜哉！死而棄民。先王違世，猶詒之法，而況奪之善人乎？今縱無法以遺後嗣，而又收其良以死，難以在上矣。』君子是以知秦之不復東征也。」愚按：穆公於此，其罪不可逃矣。但或以為穆公遺命如此，而三子自殺以從之，則三子亦不得為無罪。今觀臨穴惴慄之言，則是康公從父之亂命，迫而納之於壙，其罪有所歸矣。又按《史記》，秦武公卒，初以人從死，死者六十六人。至穆公遂用百七十七人，而三良與焉。蓋其初特出於戎翟之俗，而無明王賢伯以討其罪，於是習以為常，則雖以穆公之賢而不免。論其事者，亦徒閔三良之不幸，而歎秦之衰。至於王政不綱，諸侯擅命，殺人不忌，至於如此，則莫知其為非也。嗚呼！俗之敝也久矣！其後始皇之葬，後宮皆令從死，工匠生閉墓中，尚何怪哉？
鴥伊橘反彼晨風葉孚愔反，鬱彼北林。未見君子，憂心欽欽，如何如何，忘我實多！
興也。鴥，疾飛貌。晨風，鸇也。鬱，茂盛貌。君子，指其夫也。欽欽，憂而不忘之貌。○婦人以夫不在，而言鴥彼晨風則歸於鬱然之北林矣，故我未見君子，而憂心欽欽也。彼君子者，如之何而忘我之多乎？此與《扊扅之歌》同意，蓋秦俗也。
【纂疏】李氏曰：「鸇，鷙，鷂屬。」陸氏曰：「似鷂，黃色[15]，燕額勾喙，嚮風搖翅，乃因風飛急疾，擊鳩鴿燕雀食之。」
山有苞櫟盧狄反，葉歷各反，隰有六駁邦角反。未見君子，憂心靡樂音洛。如何如何，忘我實多！
興也。駁，梓榆也，其皮青白如駁。○山則有苞櫟矣，隰則有六駁矣，未見君子，則憂心靡樂矣。靡樂則憂之甚也。
【纂疏】《釋文》曰：「櫟實梂。梂，盛實之房也。」陸氏曰：「秦人謂柞櫟為櫟，河內人謂木蓼為櫟，即橡鬥也，言有梂彙自裹，椒榝之屬也。其子房生為梂。木蓼子亦房生。東海及徐州謂木蓮，其葉始生，食之味辛，其梂子八月中成。摶以為燭，明如胡麻燭。研以為羹，肥如胡麻羹。」孔氏曰：「六駁，王肅雲：『六，據所見而言也。』」
山有苞棣音悌，隰有樹檖。未見君子，憂心如醉。如何如何，忘我實多！
興也。棣，唐棣。檖，赤羅也，實似梨而小，酢，可食。如醉，則憂又甚矣。
【纂疏】郭氏曰：「赤羅，今楊檖。」陸氏曰：「名山梨。一名鹿梨，一名鼠梨。極有脆美者。」山陰陸氏曰：「其文細密如羅，又有白者。赤羅文棘，白羅文緩，雖皆文木，赤羅為上。」
《晨風》三章，章六句。
愚按：此詩諸家皆本《序》說。孔氏雲：「北林鬰然茂盛，故鸇飛而集。亦猶穆公好賢，故未見君子則欽欽而憂，惟恐賢之不至。今康公何為棄我乎？『如何如何，忘我實多』，言康公忘之甚也。」東萊雲：「此詩亦如《權輿》，刺康公與賢者有始而無終。『未見君子，憂心欽欽』，言康公初立，思望賢者如是之切也[16]。『如何如何，忘我實多』，責其不能終也。秦之寡恩，於《晨風》《權輿》二詩以見之。」嚴氏謂：「此詩穆公舊臣作。言晨風疾飛入鬰盛之北林，喻己初慕秦國之盛而趨赴之。今穆公死，康公立，我舊臣廢棄不得遇見[17]，日望召己，憂心欽欽然[18]，不忘其敬也。望之久而杳然無聞，故問之雲『如何如何』，復歎多是不記憶我矣。言不復得進見也。此所謂『予日望之，而王莫予追』也。」諸說之不同又如此，姑纂備覽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