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7章 城南舊橋(1 / 1)

這城我是很陌生的,當初以為城很大的,繁華無盡,高樓大廈望不到邊。其實,進了城才知道,這城不大,一條泠江把它劈成兩片,一邊叫城北,一邊叫城南。從城南的豬頭山,大約步行30分鍾,就可以走到城北的楊家嶺,透過鏽跡斑斑的建築,就可以看到菜地和菜地裏的小木房。跟同學橫豎走過一遭後,才明白,這城,大過我們的鎮子,但沒有大出自己的想象。

泠江原來叫泠水,是瀟水的支流。在我的認識裏,江要比河大的,所以,這條泠江在我看來,隻是比家鄉門前的溪大一點的河。但叫泠江聽起來舒服,所以,即使是條河,也是用江來概括了。從寧遠衛校出來直走,是泠江市場。泠江市場的建築是這城裏最新的建築,一字兒沿泠江擺開,近一裏路長。江上的門市賣五金雜貨布匹日用,琳琅滿目,冠絕全縣。樓下的是農產品市場,雞鴨魚鵝,幹貨濕貨,山珍海味,樣樣俱全。

站長泠江市場邊,你可以看對麵的樓,灰灰的,倒影在清清的水裏,水草輕漾起,以為是魚,可隻是一個淺淺的水波。樓下有棧道,直接到水邊的埠頭。城裏女子挽衣袖紮褲管兒,在河水裏揮動著衣綢,水被蕩開來,波光粼粼。河邊賣魚的漢子見了,問阿妹是哪家人,對麵的女孩也隻是扭頭過來看看,不搭話,洗完衣物,抱盆嫋嫋而去,隻留下一江空流水。而這對岸的漢子也不生氣,醬紅著臉,繼續做著買賣。

泠江市場盡頭是新五拱橋。顧名思義,這橋隻有五個孔。站在這橋上,你可以看到木板瓦房,高高的挑著風簷上的黑瓦,而基腳的柱頭卻泡在泠江的水裏,其意境像明末朱耷的一幅清冷的水墨。這裏的流水很靜,看不出流動的波痕。而屋子旁邊的巷子,也是河石鋪就,一塊一塊相挨,不規則,卻很有韻致。賣甜酒的阿娘在巷子另一頭,一吆喝一梆子,清清脆脆的,這頭就聽得十分明白了。這裏雖不是這城最有文化的地方,但肯定是最草根的地方,因為巷子的盡頭,是田園,居住的,是農民。

與五拱橋相對的是老稅局後麵的木橋,離水泥新橋有百十米。這木橋十分講究,如同大戶人家的一個回廊。橋麵是木板,寬約三米,經曆人的踩踏,已經很有規則的凹凸不平了,但表麵很光潔,是鞋底打磨出來的。走在上麵,不經意間還能聽到吱吱響聲,傳達著風雨滄桑。橋兩側有護欄,也是木的,經風沐雨,去糟存筋,如同瘦骨,卻還結實。橋頂如屋簷,有柱有椽,上頭蓋瓦,嚴嚴實實,保護橋麵不被雨水澆淋浸泡。走過來,靠在橋欄杆,看下麵的水。從橋麵跌落到水麵的粉塵,小魚兒以為是魚飼,追逐著,在水麵劃出一輪一輪的波圈,小小的,淡淡的,倏然而逝,與風月無關。

橋的盡頭有兩個人,兩個老者,光頭的垂釣,望定水麵,一臉平靜;花白頭發的閉目養神,麵前卻放著一堆卦書,地上的黃紙上用墨汁寫倆大字:算命。我看光頭釣魚,立在他身後半天,卻半天沒有見他揮動過一下魚竿。再看那花白頭發老者,他靠著橋欄,已發出輕微的鼾聲。陽光照在我們身上,不僅覺得這個秋天明媚,還多了絲絲的清閑。那種愜意,如巷子風,溫溫的清涼。

這橋是安靜的橋,也是曆史的橋。放在文廟裏的是文物,放在野地的,是文明需要的見證。沒事的時候,我就一個跑出來,在這橋上走一回,聽一回橋麵木板發出的吱呀吱呀的細響,或斜依欄杆,看旁邊的院落,木壁黑瓦,跟水襯在一起,天人合一。泊在簷上的鳥,也不驚訝,慢條斯理的啄著羽毛,享受生活在這片天空下的安全與愜意。

城南舊橋慢慢的在腦子裏淡去,聽到當年陪我走過舊橋的學長,在順德遇難而死,這橋又回到腦子裏,仍舊那麼清晰,那麼平靜,那麼淡然,那麼親切。但是前不久在家鄉的網站讀到一則消息,說城南百年舊橋被拆多時,隻剩三個橋墩立在水裏頭了。

城南舊橋是否該拆,不是我所能決斷的。但是,城建規劃部門在麵對有百年曆史以上的建築,是否會考慮其他辦法,不破壞或毀滅,而是讓它留下來,做為城市曆史的標本呢?沒有曆史的城市,文化是膚淺的,但有曆史的城市不去珍惜、愛護文化,其人是短見的。

或者橋隻是一座橋,城南城北都可以,存在於當地人心中的,或者隻有它的功能作用,當它的使命完成之後,拆除是在所難免。而讓人費解的是,一百年的橋了,橫在泠江上,難道就未曾打動過我們?麵對這座城,像是麵對一個新妝少女,迷惘的看著這個世界,卻不知道過去和未來的樣子。

城南舊橋日漸遙遠,城越來越大,對那城我卻開始陌生,我讀過她很多次,卻日漸讀不出所以然來,或許後來者會讀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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