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頭看著天花板,陷入了無限的冥想之中,從下飛機到現在,她似乎感覺自己剛剛有一點獨立思考的空間,她回上海捐獻造血幹細胞的事,並沒有告訴父親,隻是前天和爸爸網上聊天時,不經意間問了一個問題:要是碰到媽媽來找我,我應該怎麼辦?
爸爸的回複似乎沒有一點猶豫,『是否接受你的母親,應該傾聽自己內心的呼喚。你已經長大懂事了,可以自己決定是否相認,你若相認,爸爸不會阻攔。』
『你長期在一個缺少母愛的單親家庭裏成長,爸爸也是有責任的。雖然父母的婚變錯在你媽,但你小時候我不讓你媽接近你,現在反思覺得是失當的,看似是在懲罰你的母親,其實同時這也在傷害你,影響了你的成長和心理健康。』
『你也快到了婚戀期,若有機會,這個心結最好能打開。』
血細胞分離機的嗡嗡聲還在響著,唐力在耐心等待著幹細胞采集結束。約半個小時過去了,唐力再次轉臉看向觀察窗口,母親還在抽搐著哭泣,隻是身邊多了葉老師在勸慰,這次唐力沒有再轉頭,看著哽咽中有點憔悴的媽媽,突然一股控製不住的暖流湧了上來,慢慢地模糊了她的雙眼。
第二天,在存留倉裏做完清髓性化療的鵬鵬,就要開始進行輸入造血幹細胞了,唐力昨天對小茜說過,她想看看鵬鵬輸血的過程,於是小茜就去把唐力叫過來了。
路遙可能昨天哭過後眼部有點紅腫,今天戴了一副大框茶色鏡,看到唐力走過來,退了一步讓開觀察窗口,唐力和小茜湊到窗口,鵬鵬一動不動地躺著,身上掛了幾個生命監護儀的探頭,鮮紅的血漿正緩緩輸入他的身體,鵬鵬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窗外的唐力和小茜,唐力微笑著,不管鵬鵬懂不懂,用雙手向他做了個愛心的造型,接著又做了個“V”字象征勝利的造型。
“你知道嗎,鵬鵬現在完全清除了自身造血幹細胞和免疫係統,靠輸入你的造血幹細胞來重建自己的造血功能和免疫係統,昨天我和蘇教授說了你和鵬鵬的關係,蘇教授說,怪不得呢,你倆的造血幹細胞高分辨相合會如此高度一致,鵬鵬能完全康複的概率大大提升。”
小茜又看著路遙,不失時機地對兩人說道:“鵬鵬是媽媽給了他第一次生命,是姐姐給了他第二次生命,你們三人的血緣關係越來越緊密了。”
聽到這裏,唐力回身看向母親,路遙趁勢一把拉她入懷,貼著她的耳朵說道:“萍萍,媽媽這輩子欠你太多太多了……”說著就淚如泉湧,嗚咽著無法再說下去。唐力沒有抗爭媽媽的擁抱,隻是雙手垂下,靠在媽媽的肩膀上,等了一會,終於,她也把雙手抬起抱住了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