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後,趙南終於走出了院子。這是陽光燦爛的一天,和他來的那天一樣。今天他可以很從容的參觀這個農村的小村莊,不擔心自己隨時會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午飯後他主動洗幹淨了碗碟,拎著飯藍子,先是去了二姨的家裏,聽她說起過,她家門口在村子西頭,門口有一跟石柱子,柱子頂上一頭小小的獸,是過去用來拴馬的,就她家還留著這個,很好辨認。
東裏村是典型的西北農村,到處能看到拴住的家畜,慢悠悠嚼著草料的羊,牛,騾子,雞群被放養著,各樣子的草狗或蹲或臥在自家的大門口,比起牲口家畜,人口少了許多,偶爾有兩三個出來忙碌的,都是五六十歲的老年人,他們看到村子裏有陌生人,都側目看向趙南,目光直勾勾的。農家的大門都朝著村中的大路,許多都敞著大門,門口種著鮮花和果樹,建築大多是紅磚平房,經濟條件好的人家,會在外牆貼了瓷磚,但這點點片麵的彩色,遮蔽不了整個村莊蒼黃色調。
趙南進了那戶門口有個一人高石柱的院子。能明顯的看出這是一個被精心打理的家,紅磚鋪的地麵幹淨整齊,花圃中月季花香飄滿院,院子裏晾著衣服,進了客廳裏,窗明幾淨,一塵不染。看到這些,對比出他住的那家是多麼的荒涼寒酸。二姨不在家,家裏隻有兩六七十歲的老人,估計是二姨的公婆,他們說話趙南一句也聽不懂,於是放下碗碟籃子,又走出了二姨家。
村子旁邊就是一望無際的田野。小麥已經收割了,大片大片綠油油的玉米地有半人高了。趙南沿著田間的小道,在玉米地裏走了很遠,新鮮的空氣、廣闊無邊的空間讓趙南舒暢無比。直到汗水從額頭流下,才又慢慢折了回來,沿著村子的外側繞過,到了村口的大路上,這條路就是通向鎮子、縣城、外部世界的道路了,那個世界就是他來的地方。
路邊有個雜貨小商店,有個老幹癟的老頭縮著肩膀坐在店門口曬太陽。老頭看到趙南,招呼他過來:“小夥子,從外地來走親戚的啊?”
這老頭是小店老板,說話口齒還算清楚,趙南這次聽懂了。他走到老頭跟前,坐在旁邊的一個小凳子上,他也剛好打聽打聽情況,回答老頭說:“是啊。我就住在村子東麵最外邊的那個院子裏。”
“我看你身體不太好嘛,為啥住那個院子?那院子空著有八九年了。身體不好的人,不能住空屋子,對身體和精神都沒有好處。”
趙南嗬嗬一笑,對他說的話並不為意,岔開話題問:“大爺,那個屋子以前的人都搬到哪裏去了?”
“那屋子的主人,原來是鎮中學的物理老師。他小的時候我還抱過呢!人聰明能幹很,陝西師範畢業後就回來教書,心氣高著呢,小鎮子哪能留的住他?後來又考到了西北工業大學讀研究生,再後來就去西安教書了。一家人都搬走了。沒見過他們家有南方的親戚啊。”
原來空屋子裏的物理書,是屬於一個物理老師的,趙南想。他提到王偉剛,提起二姨,老頭才釋然:“哦,你這個二姨的確和物理老師是表親。你的同學我好像記得,他外婆在我們村裏,他是縣裏娃,經常到村裏來耍,長大後就很少來了,就過節過年來一趟,呆一天就走了,你們年青娃在村子裏呆不住的,太悶了,我看你要不是養病,兩天都呆不住,是不是?”老頭不急不緩的說著,他已經麻木了村子裏寂靜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