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番外(4)(3 / 3)

宋觀穹沒有失而複得的輕鬆,他被長久的不安折磨,不知道該用怎樣的麵目去迎接她。

他愈發貪婪,從守候變成占有、變成要她心甘情願地留下。

為什麼師父從不肯遷就他,讓他真正地安心?

宋觀穹知道,師父從未堅定地選擇他,一切都是他騙來的,就算師父說過那麼多好聽的誓言,也能一轉頭就忘了,何況是失憶後跟他許的。

本來愛的就不是他……

眼前的美滿就像混了沙的飯,他不吃下去隻能死,吃了又會不期然被砂石狠狠傷害。

楊氏死的時候,宋觀穹並無多大的傷心,隻覺得她解脫了。

定國公永遠做不了她想要的夫君,從二十年前她跪下那一刻,就再沒了和解,後來想要兒子成才,隻是對定國公求而不得,轉而在他身上尋求的執念。

可宋觀穹再也不是她的傀儡,他反過來鎮壓了她,娶了自己的師父,抽走了支撐楊氏活下去的最後一口氣。

什麼都不剩,楊氏終於走上了死路。

宋觀穹恍然,定國公不會改,大夫人不會改,他不會改,師父也永遠不是任他擺布,掌控的人。

她記起的那一日,就是失去她的時候。

宋觀穹怎麼可能不怕。

可一切都像六歲時,被打爛了手也不肯鬆開的那種蟈蟈,他越緊地握在掌心之中,失去早已在發生。

他早晚會走上和楊氏一樣的路。

師父恢複記憶那天,是女兒的滿月。

縱然他刻意弄殘了一隻眼睛,將活生生的周鳳西帶到她麵前,師父依舊無情說出了那句:

“我不會留戀,絕不。”

她帶著女兒離開了,不知去向,沒有蹤跡。

宋觀穹滿天下找不到她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的時間到了,她再也不會心軟,也有辦法不讓他找到。

這一次,她說了沒有歸期。

等不到師父回來了,宋觀穹不再有什麼依戀了。大夫人掙紮了二十年才,他也要熬那麼久嗎?

熬過之後又能得到什麼?

從小到大,宋觀穹未曾從那一邊懸崖邊離開過,他長久凝望著深淵,

早晚一個鬆懈,就會墜落下去。

此刻他成了吹落在風裏的樹葉,不在乎自己被吹到了哪裏去。

宋觀穹再無生誌,百官失去了統禦,又變成了撲向他的虎豹,不反抗的結果就是,就算有定國公和項家支撐,也疲態盡顯。

閉門一個月之後,宋觀穹遣散了周遭所有的人,獨自走出了建京城。

天下之大,他該在死前見她一麵。

師父什麼都沒給自己留下,除卻一柄滄溟殘劍,他就除了滄溟劍,什麼也沒帶。

日升月落,宋觀穹還在路上,不知走了幾年,走到衣衫襤褸,胡子拉碴,成了眾人眼中的乞丐。

一個奇怪乞丐,看到每一對母子,都要仔細打量,惹人嫌惡害怕,久而久之,他的名聲越來越臭,

可縱然沒有臭名,成了乞丐,走在路上時,還是會有人朝他扔菜葉垃圾,嫌惡地讓他從自己牆根滾開。

宋觀穹如同一個偶人,無悲無喜,木然地,一意找他要找的人。

這座城走遍了,就去下一座城,他會熬幹血肉,死在去找她的路上。

第五年的時候,他又啟程了,山中行路艱難,看到樹上的一枚果子,他伸手摘下果腹。

背後挨了一角,他滾下了坡,果子也滾到了一邊。

“打劫!”土匪舉著雪亮的大刀。

宋觀穹滿不在乎,伸手去撿果子。

“晦氣,守了這麼久,來了個乞丐。”土匪嫌惡地舉起了刀,“不如砍了你喂我的狗。”

宋觀穹撿起了果子,咬了一口。

刀還沒揮下,一塊兒石頭就砸中了土匪的腦門。

土匪慘叫了一聲,他的同伴看到來人,喝道:“你們幹啊,瘋了?”

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小孩,也敢來跟他們叫板?

女子擎著一柄寒光湛湛的寶劍,擲地有聲道:“行俠仗義,你不滿意?”

身旁的小姑娘也奶聲奶氣地:“西蝦炸義,泥父賣藝?”

宋觀穹身子一震,卻沒敢抬起頭來,手中的果子也沒了滋味,舌根漫上了無邊的苦澀。

他笑了一下,眼淚先打濕了髒衣。

打跑了土匪之後,夏訴霜走到乞丐麵前,關心道:“你沒事吧?”

他將頭別開,所幸淩亂的頭發擋住了臉,遙兒沒有認出他來。

她說了一聲“保重”,牽著女兒走了。

等了一會兒,他才敢偷偷回頭看一眼。

離去的母女手牽著手,小姑娘聲音歡快地和阿娘說著話,慢慢走遠。

她們過得很好,宋觀穹放心了。

沒有自己,她們會過得更好。

他還是忍不住追了去,遠遠地、深深地望了她們一眼,隻恐自己連祝她們平安喜樂都不配。

她是劍仙,感覺想來敏銳,回頭看了過來。

“師父……”宋觀穹輕輕喊了一聲,將懷裏的滄溟劍握住,仰首,將殘劍送進了脖頸之中。

她的眼睛驟然睜大。

宋觀穹又覺得歉疚,他該死得遠一點,平白嚇到女兒,打擾到她。

他聽到了師父的聲音靠近,可是已經無力看向她了,宋觀穹動了動嘴,也沒能跟她說一句話。

視野漸漸模糊,像沉到了一個無邊無際的湖裏,黑暗漸漸籠罩了他。

黑暗中傳來溫柔的聲音,

“阿霽,阿霽,醒一醒,別睡了,該喝藥了。”

睜開眼,是師父擔憂的目光。

從窒息的悲感中脫離出來,他還有些茫然,連魂魄都很疲倦。

夏訴霜摸摸他滾燙的額頭,擦掉他眼尾的淚水,埋怨道:“大冷天誰讓你穿著單衣走來走去的,發燒了都不知道說。”

“外麵都下雪了,快喝藥,別再任性了。”

宋觀穹隻聽到北風急吹,還有小女孩擔憂的聲音,“阿爹什麼時候病好,能陪我玩啊?”

他抓住師父的手,貼在臉頰邊。

“師父,我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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