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 進不去的校門(1 / 1)

前車深鑒,在返程時我對喊來的車用了極度虔誠和警覺的目光確認出租車盯上寫著“TAXI”而非警察的磁碟標識。注目一分半,在司機問我是不是要去精神病醫院之前,欣然入車。

到校時太陽已漸迫中天。

我趁有老師入校的縫隙欲混水過去,卻還是給五大三粗的大胡子鐵麵門衛攔了出來。枉我唇舌盡力,憐相盡卑,大胡子死是鐵石心腸天良喪盡。我隻好跑去後門碰運氣。後門老頭受不了我的唧唧歪歪,怕再聽下去神經係統和心血管係統會苦撐不住,泌尿係統沒準也要崩潰,隻好放行。老頭子已愈知天命,眼見就要奔耳順了,本著我佛慈悲的精神,我連謝字都沒說,疾步如飛。

後門真是個好東西,可以讓人絕處逢生。我想,改革開放了,各處後門也次第開放,一些手段基本開始變的好使,這回長了世故,以後可以不必再跟正門前找大力士死磕了。實際上長期以來我一直不明白這個後門存在的必要價值,直至這次被自己交了學費的學校拒之門外。這是一處聖地,被中華五千年籠罩著,卻公然耍得起流氓,豎得起烈士碑,當得了婊子,還豎起了牌坊。這裏被籠罩的除了文明,還有越來越多的糟粕。

校園裏人流湧動,看來時機剛好,正在下課。

身邊的人對我的失蹤並不表現出興趣。隻是方亞男淡淡問我是否生病了,我告知原委後,她哦了一聲便又埋身題海。於瓊隻揚眉寓意深刻地說了句回來了就好,卻眼白都沒有讓我看一半。我突然有了受人冷落的沮喪。郝華依舊在昏昏死睡,但我坐定後也終於醒來。

回來啦。郝惺忪著雙眼說。

啊。假條呢?給老何了嗎?

嗯。他說你先斬後奏。

郝華把頭背靠向我的肩膀。我以為她或許在發燒燒斷了神經突然小鳥依人的要在我肩膀上秋眠,於是要趕她去醫務室,卻見她兩淚滾滾。

這姑娘看來神經沒什麼問題,精神上受了點什麼刺激。

作為基本醫德,施針開藥要首先明白病人疾處。於是我拿出庸醫的一本正經對她說:

氣色衰敗之相,身體無恙,惟憔悴損,大小姐你這是愁緒纏身呢。我好奇心重,你快說說,不說你我都會死的!

郝華很嚴肅地說:我爸我媽昨晚上有吵架了,聽說我媽……

她開始有些哽咽,話說到一半突然隱去了下麵的重要內容。好比說書人說書,說到高潮之處,突然“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讓人遺憾和牽念不安。

我知道此事不宜多問,於是隻好不去多問。女孩子傷心時需要別人安慰,就像人餓的時候需要進食一樣,是正常的條件反射,這種風情再不了解的話那隻好說明他是個情場上的廢物。我不想被誤會成廢物,忙命令我的記憶細胞在腦溝裏來回奔波搜索笑話。但這笑話像西瓜,吃多了連個籽都挽留不住——一場痢疾全排泄了。我笑話用時方恨多,隻好木著一張臉不知所謂地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