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禮拜天,郝華的生日。
為郝華買的禮物是一條細軟的項鏈,傳說中的白金色。最近電視上老是在說腦白金腦白金,我情不自禁地就會想象一攤水銀從腦殼中流淌出來,想想就惡心。而且廣告越做越爛,老頭老太太裝嫩越裝越嫩,形如腦白癡,狀如腦抽筋。禮物不是我挑的,是方亞男為郝買禮物,順便拿我一個月生活費做預算幫忙挑選的。在這方麵,我覺得應該相信一個姑娘的眼光。這樣一旦買在郝的心意之外,事故責任可以推出去。而且我的眼光我自己都不能信過,那其他男人的目光便更加不能可靠,所以我找方亞男。所以整個過程我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我拿著發票交錢回來,方在挑包裝。
我說,我覺得有點細,沒準戴上不幾天就斷了。
方說,那邊那些金光燦燦的是賣給爆發戶的。
我說,不要,就那邊銀色的粗一點的就好。
方說,那是賣給流氓的。
我說,那幹脆買一項圈,我們定做,這樣有誠意又有新意。
方說,哪吒才會戴!他還會放腳底下呢,腳一踩就生火。
我想要是郝華真的不喜歡,沒準還真的會把它踩腳底下生火。把那麼一重金屬踩腳底下碾的火星四射,那將是一件多麼恐怖的事。
這個時候包裝已經完成了,我接過掂一掂,說會不會有點輕?我覺得光盒子也這個分量。
方說,那就把鏈子退了,買櫝還珠吧。
我看看櫃台裏那個姑娘的笑容可掬,說這樣不好吧,多不厚道。
我說你看這包裝,顏色是不是有點單一了?
方不再理我。
我說,是不是應該聽一聽我的意見?
方說話了:這個你應該早說!
說話間方已挑好了一個米色大號褶皺紋挎包,金色皮襯和皮帶,方說,問一下你的意見,你說這個好不好?
我認真說,你挎上看看。
方挎著包,不看鏡子,直看我。
我說,不好,這個款太樸素了,那邊那個好,兜特多。
方把米色包交到櫃台,說,開票吧。
我的意見不僅沒有被聽取,而且沒有被尊重,買蛋糕的時候,我就強烈地堅持自己的意思。
在櫃台上我接過老板遞過來的樣式圖集。我說,這些都能做嗎?
老板說,對,都可以。這些模具都有。
我把樣式圖冊順給方亞男,說,你看看。
方打開集子,開始認真挑一個款。
我說,老板我要做一個這上麵沒有的。
方怒不可揭狀,緩緩收起集子,身體明顯緊張,然後一下子將書抽過來。完了衝我揚一揚小小拳頭。
我被素日的淑女舉拳示威,這讓我很開心。老板卻麵對生意卻不怎麼開心,愁眉苦臉。
老板說,我們一個模具要一千多……
我說,隨便一個模,隻要確保做出來是圓的就行了。按我說的做。
老板說,那怎麼做?
我說,用你們最大號的裱花嘴,調棕色暗黃兩種顏色,讓轉盤慢轉,兩色奶油做盤旋狀。
老板說,那怎麼可能。
我說,沒有什麼不可能。做一盤巨大的大便!
方本來剛剛坐到沙發上,突然騰又站起來:你怎麼可以這樣!你真缺德!
我平日最擔心別人對我用過分的詞彙,別人對我一講過分的話,我首先就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有過分的地方。我也開始擔心會不會有些不地道,說那這樣,在大便上再裱一朵花吧。
我們走在路上。方說,又沒多費多少功夫沒多費多少料,真貴!
我說,人家師傅沒做過,老板又沒有明碼標價的參考,沒了譜……
方說,什麼?
我說,但也太沒譜了!你再看那老板那蠢樣兒,我剛才就憋著一肚子氣。打剛才就一直憋著。媽的沒想到這邊大便真是貴!
忽然我們旁邊出現一個老頭,一身惡臭,我都懷疑是不是我手裏蛋糕散發出來的味道。老頭指一指身後的廁所,說不貴不貴,我們這裏大便五毛,小便三毛。
我們沒理他。我憋一口氣快步走出遙遠,對後麵追來的方說,我真想把他再塞回茅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