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痕縱橫,陶瓷穿銀,原本巧奪天工的物件又添了許多修理,但壺身總歸是完整了,數十枚銀片橫跨裂隙,像是枯枝上長出新柳。
花紋是蕭約選的。
薛照盯著人看了很久,白狐圍脖完成了保護殘片的使命,又圈在了蕭約脖子上來保暖,獅子貓眼下有通宵未眠的烏青。
破而再立。
原來絕境之處也不是毫無出路。
能看見的,能想象到的,或許並不是真實全部。
薛照握著那把壺,閉了眼久久沒有出聲。
蕭約瞧見他身體輕微地顫抖。
唔,看樣子很滿意啊,這時候跟他提要求,他應該不會拒絕吧?
不,不能趁人之危,實在不太磊落。配香這樣愉悅的事還是兩廂情願的好。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還是隨緣的好。
“你剛才說什麼能力?”薛照睜開眼,依然是那副人嫌狗厭的冷淡神色,定定看著蕭約。
“沒……沒什麼,就是花了點銀子,你也看得出來我家最不缺的就是錢。”蕭約一夜沒睡腦子有些木,一時大意失言,他也不跟薛照說補壺比買好幾把壺都貴,隻道,“既然鋦壺是雅事,這禮還是送得出去的。”
薛照目光驟冷:“你聽到多少?”
“我不是個多事的人。”蕭約道,“你主動告訴我自己的身份,也是對我有些信任的吧?我惜命,又有自己想做的事,不會成為你的麻煩。”
蕭約變戲法似的從袖管裏摸出一袋安神香:“這是我專門調製的助眠香料,我父母上了年紀覺少,用了都覺得好——不過,少殺點人可能更容易安睡。”
獅子貓鼻子好,耳朵和腦子也都很靈。
就是愛多嘴,而且不知死活的膽大。
薛照接過香來,又聽見蕭約說:“我家經常搬遷,也沒有常來往的親戚朋友,我也習慣了萍水相逢後會無期。我上次說了,我不能跟你做長期生意。我們之間的事不能牽連家人,這是我的原則和底線。你不要雪中春信,我可以把這種安神香的配方給你,我在製香方麵是從不藏私的。”
薛照道:“既然想置身事外,為什麼主動與我糾纏?說得像是關心家人安危,冒險的事卻敢做得很。拖著一家人涉險,你對得起他們?歸根結底,你隻圖自己快活。”
“一家人何必算得太清,愛是常覺虧欠卻不圖回報。我父母養我一場,又不是投資做買賣,並不指望我給他們什麼好處,我快活他們便也開心。他們想讓我自由無憂,我要是事事拘束,反而辜負了他們的悉心教養。”蕭約道,“我家的事不用你管,我不過問你的事,你也別多管閑事。”
“常覺虧欠卻不圖回報……”薛照垂眸,目光落在蕭約指尖,“你的手好得倒快。”
“是啊。”蕭約抬手帶起一股藥香,他指尖水泡已破,皺下去的表皮上塗著一層藥膏,“找鋦壺大師的路上,遇到了良醫,用了好藥,也算是意外之喜。”
蕭約沒詳說良醫,薛照也沒追問,斂眸道:“今日我便要返程回奉安。”
“哦。”蕭約有些失落,看來這家夥是真沒良心,得了好處沒一點回報,就是不肯給原料。
罷了罷了,人生哪能事事如意。
他也沒多香,隻是一點點香而已。
就不信全天下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