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通過這番話,蕭約大概明白了,這所碧波藕榭是四公子馮燎的私宅。
不知出於什麼目的,開方子的大夫讓厭食的病人自己親手釣魚取材,所以趙意如這樣坐完月子不久的產婦才會和丈夫幼兒分開,住到外甥的別院裏。
薛照不是多話的人,趙意如歎氣比說話多,兩人談話就像迎風點火,瞬起瞬止,氣氛比此時天氣還冷。
蕭約扮成小跟班沒有說話的份,連四處瞟都不能太明顯了,隻能用餘光一點一點探索——好闊氣的一間別院啊,處處可見為美食佳肴做的巧思,院子大而空,薛照安排在此護衛的內監都守在門外,趙意如身邊就隻有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梅香伺候。
眼看著起風了,梅香抱了件厚實的裘衣出來往趙意如身上披。
趙意如蹙著眉斥責小丫頭手上沒勁,把下擺拖到地上,弄髒了衣裳。
小丫頭還未長開,已是模樣精致,但膽小瑟縮,挨訓之後眼圈微紅,越發招人憐愛。
趙意如又說暖爐裏的炭快燃完了,讓她再續上一些,梅香便匆匆回臥房去夾燒著的炭火。
借著這陣風,蕭約聞到一點藥味,像是誰搽了跌打藥酒。
或許是梅香吧,最近時常下雪,地上濕滑,忙進忙出不慎摔跤也有可能。
正巧這時,水麵蕩開起伏明顯的漣漪,魚竿也被重重扯動。
有魚上鉤了。
蕭約憋了一路不能說話,此時忍不住喊:“快拉!我瞧見了魚頭,像是好大的青魚!”
趙意如像是頭頂晴天霹靂般猛然站起,僵著身子伸手去握魚竿,腳下卻一個踉蹌,身子一歪,竟將雙手插進梅香剛端來的火盆裏。
皮肉挨上燒得發紅的木炭就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響,緊接著腥臭的糊味散開。
梅香被嚇傻了,等到薛照踢開火盆,蕭約抓住趙意如手腕,把手背上的火星子抖掉,她才稍微定住心神,瞧見夫人雙手血肉模糊,滿是蓄著黃水的亮泡。
“夫……夫人……”梅香撲通一跪,嚇得抖如篩糠,“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
趙意如蒼白的瓜子臉上本就沒什麼血色,此時疼得倒吸涼氣,兩彎柳葉眉緊蹙,連疼都喊不出來:“走!你走!我……我用不起你,摔盆跌碗不算,如今還要燙死我……我不用你了,換個穩重的老媽媽來才好……”
梅香再哭也無濟於事,趙意如決意把她轉手發賣出去,不肯留她再在孫家。
趙意如傷了手,沒法釣魚了。
釣不上魚,缺乏食材,她厭食的毛病就治不好。治不好她,就不能從孫豐那問出想要的答案,因此薛照沒必要在此久留。
臨出碧波藕榭,蕭約回頭看了一眼,鋪滿芡實葉子的水塘被風推開碧痕,不知是否錯覺,他好像看見雙手燙爛的趙意如臨水靜立,竟然……在笑?
蕭約心裏隱隱有個猜想,但猶豫良久終究沒對薛照說。
薛照徑自走在前頭,出門便有一撥緝事廠的番子上前報告。薛照上馬,對眾人:“此地不必再守,都去靈光寺。”
瞧薛照神色,這個“都”字不僅涉及司禮監內侍和緝事廠番子,還包括蕭約。得,又得腿兒著去。一天事沒幹什麼,步數算是刷夠了。
蕭約跟著薛照趕到時,靈光寺已經被緝事廠的人圍住。
“督主,你總算是來了!”季逢升一瘸一拐地迎上來。
蕭約下意識後退,且把頭埋得更低,怕被他給認出來。心想,這人還怪抗揍的,上次傷成那樣這麼快就能走了。
薛照不著痕跡地擋了一下,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