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麼一個半截子入了土的老婆子,也沒多少日子可活了。就這樣一條老命,竟換來你趙先生這麼大一個人情,是我撿了大便宜了。”老接生婆聳動著滿是皺紋的老臉道。
看到中年漢子欲言又止,老接生婆接著說道:“趙先生放心,雖然老婆子我年紀大了,但還沒糊塗。石家那邊,都交代好了,不會有差池的。”
中年漢子點了點頭道:“既然石家嬸子都交代好了,我自然是放心的。”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趙先生盡快啟程吧!省著到夜了,再凍著孩子。”老接生婆似乎很著急地催促著。
中年漢子點了點頭,背起早已打理好的行禮,從老接生婆手中接過被棉被裹得嚴嚴實實的嬰兒,回頭看了一眼蒙著白布的嬰兒母親的遺體,毅然決然地起身向門外走去。
距離最近的其他人家也有二裏地的土房內,走出一個身背過頂大行李包,懷抱近乎橢圓形花布棉包的高大身影。黑布棉襖,狗皮帽子,一雙在農村十分罕見的大軍勾深陷在雪地中,這是帶著嬰兒的中年漢子。
如果順著農村的土道走,幾裏地外便是公路,或是搭上一輛老牛車,或是攔上一輛拖拉機,淳樸熱情的東北老農都不會拒絕,出村也是方便的很。但中年漢子卻是逆向而行,轉身向深山走去。
雪地極為難走,深一腳淺一腳,一般人走上幾百米,不光會耗上半頓飯的工夫,還會耗上那半頓飯的熱量。但中年漢子走的十分迅速,山路彎彎曲曲,起起伏伏,沒多大工夫,中年漢子的身影竟已經消失在了大山的深處。
土房內,老接生婆麵對著剛死去的女子,窩著一條腿穩坐在炕沿上,手上一串不知是何材質的珠子被她用手緩慢的撚動著,嘴裏不停地發出辨別不清的念叨聲,分不清是往生咒還是度人經。
灶坑裏,秸稈和樹枝燒出吱嘎吱嘎的聲音,源源不斷地給屋內火炕提供熱力。可能是添柴禾的人大意了,竟讓一截樹枝支了出來,而灶坑內的火也順著那截樹枝緩慢而又倔強地向外蔓延著。
火,點燃了靠在牆上的柴禾,不多時,整個灶房內都燒了起來。
裏屋,老接生婆那幾乎失去了嗅覺的鼻子終於聞到了焦糊的味道,然而,她並沒有急著救火或是逃跑,嘴裏仍自語道:“來了呀!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老嫗自十六歲起,接任石夫人之名號,執掌石家六十餘載,於外於內,未曾妥協。
如今,你要老嫗的命,老嫗自知無力抵抗,但也要讓你知道,老嫗的命,不是你奪取的,是老嫗施舍給你的!哈哈哈哈哈哈!”
老接生婆似巔峰般狂笑一陣後,突然起身,快步走到裏屋中央的火盆旁,三寸金蓮踏向火盆一角,火盆裏的炭火被顛起,在燒得通紅的木炭停頓於空中的一刹那,老接生婆猛然出掌,擊向木炭,那燒紅的木炭立刻向被炸裂的火球一樣,分射四周。
做完這一連串的,違背於這風燭殘年的身體的動作之後,老接生婆一個踉蹌,噗通坐在了地上,隨後便猛烈地咳起來。
被打散的木炭點燃了房間,大火以數倍於灶房燃燒的速度席卷了整個裏屋。
十幾息之間,熊熊燃燒的大火便吞噬了整棟房子,但同時也暫時性的給這間昏暗的房間帶來了一瞬間的清晰光明。
整個裏屋內,無數的奇怪紋路和符號,在這一瞬間顯現出來!
房子被大火燒成了灰燼,幾天後,一場大雪的來臨,灰燼也已然被徹底覆蓋。那曾經孤零零的土房,似乎根本不曾存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