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覺得,這樣太殘忍了,至少那也是一個生命。”
容錚看著她眼底漫上的惶恐和猶豫,他不自覺的說出了這句話,其實這些話,他很早以前就想要對另一個人說,隻是那時候沒有說出口而已。
有了胎心就是一個生命,她現在即將要做的事情,卻是這麼地殘忍。
許初見腦子裏麵亂成了一團,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勇氣在這個時候漸漸地消散了,她沒有再敢問下去。
良久,她喃喃地說著:“我沒有合適的理由,能留下這個孩子。”
她的聲音低的近乎聽不見,可容錚知道她在猶豫,在心軟,隻是過不了自己的那一關而已。
“你可以再考慮一段時間,現在把自己的身體養養好,風險會小一些。”
許初見的五指緊握著,“容醫生,你能幫我暫時保密?”
她知道,他和顧靳原的關係很好。
“可以。”容錚點了點頭。
許初見承認自己在生死麵前一直都是個懦弱的,尤其是在麵臨這樣的選擇之時,就像很多年前她親眼看著自己最親的人把她緊緊地護著,可最後……
當時的事故太慘烈,她到現在都不願回想。媽媽很愛她,才會在危急關頭做出那樣的舉動。
可她和顧靳原,什麼都不算。
隻是她來時的勇氣幾乎在這時候被瞬間吹走,不安的情緒占據了她所有的思緒,壓得她近乎喘不過氣來。
許初見心神不寧地離開,她想要瞞著,可容錚又怎麼會真的瞞著呢?
不管出於哪一個原因。
回到病房以後,護士又重新給她紮了針,青白的血管在瘦削的手上交錯著,冰冷的藥水一點一滴從血管滲透進她的血液,涼意肆虐。
房內很靜,是一種近乎死寂的安靜,滿目的白,是她一直以來都抗拒的一種顏色。
許初見胡思亂想了很多,看著點滴瓶裏的藥水慢慢滴落,她疲憊地闔上了眼睛,似乎睡著了就可以不麵對現實,可人怎麼能躲上一輩子呢?
睡夢中她緊皺著眉,似乎正可怕的夢靨纏住,直到冰涼的手被一片溫暖包圍,她下意識地去觸碰那給她帶來溫暖的東西。
直到手上傳來一陣刺痛感,她才醒來。許是夢到了什麼不好的東西,她竟驚出了一聲冷汗,不出意外的,手背上一片青紫。
她睜開眼,窗外的陽光正好,清亮明媚的天光透過玻璃窗灑進房內,驅散了些因著死寂的蒼白所帶來的寒涼。
至少,她覺得沒那麼冷了。
許初見轉眼便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男人,深邃淩厲的輪廓,因為逆著光的緣故,他側臉的線條稍顯柔和。隻穿著一件黑色的襯衫,鐵灰色的西裝隨意地搭在了沙發上。
他的手邊擺著幾份文件,似乎在這坐了很久,修長的手指翻動著紙張,紙張摩擦的聲音在寂靜的室內清晰可聞。
忽而,顧靳原抬起頭,而她沒來得及收回視線,直直地撞進了他深邃的眼底。
那一瞬間,許初見覺得自己一定是看錯了,不然怎麼可能在他深刻的眼裏看到溫柔和關心?
顧靳原放下手裏的文件,站起身來慢慢走向她,修長挺拔的身形逆著光,將她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下。
他在她身邊坐下,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溫熱幹燥的手心觸到她額頭上的一層薄汗,峰眉微蹙。
許初見有些抵抗他的觸碰,默默地將臉撇向一邊。
顧靳原的淺淡的聲線裏帶著種掩飾不住關切:“哪裏不舒服?”
他忽略了她抗拒的樣子,隻是放輕了動作將她扶著坐起來。
大手還從脖子下方伸到她的病號服裏探了探,她身體一震,想拉開他的手,卻見他拿著毛巾擦著她背上的薄汗,動作很輕很柔,她隻要一抬眼,就能看到他左邊臉頰隱隱的酒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