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吵醒了這個男人,會再次從他眼睛裏,看到對自己的厭惡……
三五步的距離有多遠,但蔚宛走來,好似隔了千山萬水。
“我怕你著涼。”她匆忙撥在腦後的頭發有一絲輕盈地滑落臉頰,麵容溫婉而恬靜。
顧靳城甩開她的手,嗓音冷淡沙啞:“出去。”
這已經不知道是多少次,他對她說出這兩個字。
這一次的語氣可能算是最好的。
蔚宛是從來不怕他的,對於他的冷言冷語,她自己都覺得是一種可笑的習慣。
他身上帶著濃重的酒味,果然每年的這一天,沒有一個人好受。
蔚宛輕歎一聲,起身去幫他倒水。
眼角的餘光瞥見書桌最下麵的一個沒有被推回原位的抽屜,她的眸光深鎖在那個抽屜的深處,不知覺得往書桌的方向走去。
這裏麵放的是什麼東西她一清二楚。
從她有次打掃衛生的時候無意間翻出之後,他冰冷的眼神像是無情的利刃在她心上劃開了一道口子,他也是這般冷聲怒斥:出去。
至此後,她再沒有踏入過他的書房,而那個抽屜被謹慎地上了鎖。
她明知道這裏放的是什麼,潛意識裏卻還是有著那一股衝動,拉開了抽屜,取出倒扣在裏麵的水晶相框。
照片上的人穿著素白的衣裙,臉上的笑容明媚俏麗,美好的好似就在眼前。
可這美好的笑容,永遠定格在了冰冷的墓碑之上,同時,也定格在了有些人的心裏,揮之不去。
蔚宛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張照片,隻不過在今天這樣的日子看到,又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受。
她的手抑製不住的顫抖,好一會兒之後才輕輕地把這相框放回原處。
同時把抽屜關緊,轉過身,再也不想看到。
她拿著水杯回到顧靳城身邊,剛想扶他起來喝水,隻不過手才碰到他的肩膀,就被他不耐地甩開。
那雙深沉的眼眸看似平靜無瀾,卻又好似隨時能把她吞噬掉。
蔚宛努力向他笑了一下,放柔了聲音說:“你醒了?要不先喝點水,然後洗個熱水澡再睡吧,不然容易著涼。”
他沒說話,隻是自顧自的坐起身,靜靜地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疏離陌生,薄涼且有一絲厭惡閃過,唯獨沒有……感情。
哪怕一絲一毫都沒有。
蔚宛被他的眸光看到不自在,手裏的水杯已逐漸轉涼,她默不作聲想要收回手。
他靜默的看了她一會兒,最終伸手把杯子接過去,將一杯水喝完。
“你剛剛在看什麼?”顧靳城冷淡地開口,卻不急於把手裏的杯子還給她。
蔚宛思緒微滯,她終於抬眸對上他的眼睛,深沉,涼薄,不帶溫度。
“書桌的抽屜沒有關好,我順手整理了一下。”
其實否認也沒有用,他應該早就看到了。
也許就是在她踏進來的這一刻,他就一直在靜靜觀察著她。
她的鎮定和無辜的表情似是挑了他心底某根緊繃的弦。
他沒有溫度的眼睛凜起來,下頜繃得緊緊的,已隱含著怒意:“蔚宛,你到底還要裝到什麼時候?”
她避開他凜然的視線,“你喝多了,我幫你放洗澡水,早些休息。”
一聲譏諷的冷哼從男人喉間逸出,清冷,不屑。
玻璃的脆響,在寂靜的房間裏不斷回蕩,剛剛被他握在手裏的水杯此刻已經被摔得粉身碎骨。
蔚宛微微閉著眼,僅是一瞬過後,她慢慢蹲下,一片一片清理著地上玻璃杯碎片。
她始終低著頭,沒有去看男人的表情,手指在不知不覺中被割破,她也仿若未覺。
顧靳城看著蹲在地上的嬌小身影,許是酒意上頭,他猝不及防的握著他的肩膀,在她還未反應之時,傾身將她抵進柔軟寬大的沙發。
“你先放開我……”肩膀上傳來的疼痛令她直皺著眉,咬了咬唇,用試著與他商量的語調。
顧靳原眼裏染上了刻薄的冷色,淩厲的語氣清冽逼人:“知道我今天去了哪?”
“知道。”她不顧肩膀上的疼痛,仰起頭直直地迎上他的視線,繼而又露出一絲嘲諷的輕笑:“每年的今天,不都是你緬懷故人?”
也許是從未想過蔚宛也用這般嘲諷的語氣反問他,顧靳城的眸光沉了又沉。
她趁著他分神之際想擺脫他站起來,他卻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
後背是柔軟的沙發,她掙紮著想要離開,想要逃離令人窒息的牢籠。
他看著她手掌心中因為玻璃碎片而劃開的傷口,幽深的眼底卻慢慢染上猩紅,很多年前的一幕,在腦海中觸目驚心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