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素染的手指緊緊攥著被子的一角,曾經的一幕一幕,那朝夕相處的半年,不甘和悔恨漸漸在她心裏再次生起。
誰都說顧家的門檻很高,俞素染是見識過的。
她隻記得那個下午,對著那位姿態優雅而尊貴的夫人哽咽著說:“沒有人可以選擇生養自己的父母,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們家的名門大戶……”
而對方隻是無動於衷,隻是很淺淡地出聲打斷了她的話:“為了你的愛情,就要讓他拋棄親情,甚至斷送大好前程,所謂的愛情就是這樣自私?”
俞素染緊閉著眼睛,不願再去想那天所發生的事情。
在她後背輕撫著的大手還是記憶中的那般溫暖,俞素染的臉色卻是在慢慢地蒼白起來。
她咬了咬唇,良久之後才問:“靳城哥,我到底怎麼了?有的時候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好像很多事情都沒辦法受控製,我是不是病的很嚴重?”
說著,俞素染懊惱地捶著自己的腦袋,卻在下一秒被他伸手製止了。
曾經濃烈的感情不可能完全消失,即使到現在,顧靳城依舊還是不自覺的柔聲安慰她:“別怕,我會請最好的醫生,配合醫生的治療就會好起來的。”
俞素染痛苦地搖了搖頭,在對上他深邃而柔和的眼神後,她的聲音哽咽的近乎崩潰:“靳城哥……我怕,我怕自己以後會變成一個瘋子。”
她從他的懷抱裏掙脫開來,將自己整個人埋在膝蓋裏失聲低泣。
過往的一幕一幕像是流水般侵襲而來,曾經於現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抗拒著不願接受現實。
顧靳城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臉色更是暗沉了幾分。
他沉著聲堅定地說:“不會,不會有這麼一天。”
可是俞素染壓根不再理會他說了什麼,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一直在哭,仿佛沒有什麼能夠引起她的注意。
此刻,他什麼都做不了,隻能沉默地在她身邊坐下。
直到她哭累了,在睜開通紅的眼睛,哽咽的嗓音已然沙啞不堪:“靳城哥,在半年前我見過你母親……她說我的愛情太自私,是建立在破壞你的親情和前程之上,我……我不是這樣的。”
聞言,男人清冷寡淡的眉眼一點點地緊鎖,凝視著她通紅的眼眸,仿佛回到了曾經在那間公寓裏的朝夕相處。
他知道自己的母親找過她,而且那天下午,母親甚至將那些資料全都甩在他麵前。
態度是前所未有的堅決。
而當時的他本就是下定了決心的,又怎麼會去介意這些事情?
而從那天過後,他和俞素染之間就出了些問題,越來越僵硬的關係,越來越疏遠冷淡的言語……
良久之後,顧靳城才忍著心中翻騰的情緒,“為什麼不選擇相信我?”
以為他會在意那些有的沒的?
就算是脫離了顧家的光環,他照樣可以重新起步。可能就是他和家裏對抗的時間太長,以至於他母親那時候才會沉不住氣吧。
“靳城哥,我沒有她說的那麼自私。我相信你,可是……我太愛你了……”
俞素染搖著頭,通紅的眼眸中早就已經承載不了眼淚的重量,順著蒼白的臉頰不停地滑落。
這一個‘愛’字,仿佛是經過了歲月的造化弄人,沉重而又蒼白。
顧靳城低低地輕歎,沉靜的黑眸中有些情緒蘊藏翻湧著。
他很少將喜怒表現於麵上,就算是在這一刻,也依然平靜地可怕。
俞素染一邊哭著一邊訥訥道:“對不起,我知道我現在不該說這樣的話,可這世界上我一個親人也沒有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的病情,似乎就是在她母親去世後越來越嚴重,而在那半年裏,她過得是什麼樣的生活,他一概不知。
除了憐惜,更多的是無奈。
顧靳城沉默了很久,緊握成拳的手張了合,合了又張,良久之後,他才平靜地說:“別怕,有我在。”
“顧先生?”
在車裏坐了不知道多久之後,陸珩終於忍不住出聲詢問顧靳城。
從醫院出來之後他就一直在車上這樣坐著,也不說去什麼地方,也不下達任何的指示。
窗外的天色已然是一片黑沉,他的眸色與這黑沉的夜色融合在一起,平靜的冷淡,又讓人無法看透。
以前好像也有人曾用哽咽的聲音在他耳邊說,已經沒有了親人……
從那之後他就把她當成家人來對待,他曾以為這層關係永遠不會變,可現實往往就是會讓人這樣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