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在哪裏?”顧靳城再次問了一遍,顯然他此時的耐心並不好。
仍舊是這樣高高在上的語氣,像是發號施令一般。
“二哥,我沒有第二個六年再耗下去,你還要毀了我的幸福?”她淡淡地說著,語調平靜,不悲不喜。
六年,聽著隻是兩個漢字,可真正細數,這是多少個令人絕望的夜?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蔚宛沒有開燈,房間內一片暗沉。
也隻有在這極度黑暗之中,她才能忽略一些事情,才能這樣繼續理直氣壯地和他對話。
將自己心裏最脆弱的地方掩飾起來,包括那曾經無法觸碰的傷口。
“宛宛,我早告訴你了,容錚並非良人,他給不了你幸福。”他平淡的語氣中亦是壓抑著隱隱的怒氣。
卻誰都不曾意識到,已經再次用了兩人之間最親密的稱呼。
聞言,蔚宛低低地笑了起來,她明明沒有喝醉,卻是難以控製自己的情緒,幾乎是帶著威脅的意味,冷著聲音輕緩地說道:“好,那我今天清清楚楚地告訴你,我會嫁給他,除非他自己對我說……”
“蔚宛!”他怒不可遏地打斷她的話,不能保證如果此時蔚宛站在他麵前,會不會再次被她氣的想要掐死她。
“怎麼,不想我嫁給我別人?顧靳城,我不是嫁給你,禍害不到你的下半輩子,你用得著這麼著急阻止?”
她低嘲著說著,已然感受到有溫熱的液體從眼角處滑落,很佩服自己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是能用最平靜的語調和他說話。
“除非他不要我……不然我就是容太太。”
這是蔚宛最後和他說的一句話,片刻之後就是一片忙音。
冷清的公寓裏,他再一次近乎將自己的手機甩得粉碎。
從客廳一直到臥室,幾乎延續了蔚宛以往的風格,她愛幹淨,通常會將自己住的地方打理地一絲不苟,幹淨地就像從來不曾有人居住過一般。
所有的痕跡,都消失的一幹二淨。
隻有那茶幾上的保溫杯被打開著,早已失了溫度……
他的耐心到此結束,就當自己是瘋了吧。
*
這一晚上應該沒有人能睡著覺,蔚宛想了很多事情,可往往在想到最重要的時候,她頭疼地不願往下想。
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麼,忐忑和不安近乎將她吞沒,冰涼的指尖僵硬著,異常安靜的空間裏,她能聽到自己慌張的心跳聲。
是她未知的害怕。
蔚宛能夠吐露心事的人不多,她一向不喜歡對著別人說太多關於自己的事情,可她對著許初見,還是沒有忍住多說了幾句。
也許她說完之後,自己就會後悔……
人最會做的事情也許就是粉飾太平,轉眼就會將自己那些不愉快的心情掩飾起來。
試婚紗,逛街,沒心沒肺地說笑。
當她從試衣間裏出來的時候,能看到初見眼裏驚豔之色,更多的則應該是羨慕。可能所有女孩都希望能有這麼一天,幸福地嫁給自己最喜歡的人。
在後來逛街的時候,蔚宛看著杵在自己身邊又別扭著不願走上前的顧三少,忍不住嘲笑著說:“你一向話不是很多麼,現在怎麼跟啞巴似的?”
隻用了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顧靳原別扭地哼了一聲,又低頭睨著蔚宛眼下的那一圈青黛之色,他問:“你這都是快要結婚的人,怎麼還是這幅樣子?”
蔚宛沒回答,而是追上了初見,兩人並排走在一起。
還沒等他們走出多遠,蔚宛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她看了眼來電顯示,臉色有一瞬的變化。
直接掛斷。
沒多久,這號碼再次響了起來,到了第三次的時候,蔚宛才忍不住走到一邊小聲地接了電話。
等她再回來的時候,任誰都能看得出,她的心情不好。
許初見麵露擔憂地看著她,“宛宛?”
“初見,我有一點點累了。”蔚宛有些疲憊地說著,臉色與剛剛比起來,卻實是差了很多。
許初見不知道剛剛那個電話是誰打來的,卻隱隱覺得她的失常應該和這個電話脫不了關係。
她有些擔憂地問:“我陪你回去?”
蔚宛知道她是好心,眼神示意了一下旁邊瞪著大眼睛的小女孩,笑說:“你還是陪陪她吧,我不是小孩子,沒事的。”
*
還是下午時分,蔚宛就覺得有種遍體冰涼之感。
整個公寓的窗簾都被她拉上,暗沉的不見什麼光線,她盤腿坐在沙發前的地上,終於等到了容錚給她的電話。
沒有解釋,而是用著沉痛而複雜的聲音,抱歉地對她說:“宛宛,我們的婚禮緩一緩行嗎?隻是推遲幾天……”
他的欲言又止,心情複雜沉痛,可這難過的,不止是他一個人。
蔚宛最不願意見到的,就是讓容錚陷入兩難的境地,她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低聲地說著:“阿錚,我知道。”
這一句‘我知道’,包含了無盡的心酸和無奈。
可當說出來的時候,卻是一種解脫。
互相瞞了這麼久,明知都是為了對方好,卻終究是走到這一步。
蔚宛不會去問他,她相信事情會不一樣,隻是緩一緩而已……
“宛宛,對不起……”蔚宛沒問,他也沒解釋。
然而比解釋更沒用的,就是道歉。
“阿錚,我不怪你。你說的,我們的婚禮隻是緩一緩而已,反正本就倉促了些,等你把這些小事處理好之後,我們再商量這一切也都不遲。我等你……”
“好。”
輕而易舉許下的承諾,究竟能否如約兌現,便是不得而知。
*
當門再次打開的時候,蔚宛一點也不驚訝來人是誰,她坐在冰冷的地麵上,高腳杯內的液體又一次被她一飲而盡。
顧靳城先聞到的就是這房間裏麵的滿室酒香,他微皺著眉,順手將燈打開,隻見她麵色微紅抱著自己的膝蓋坐在地上,手裏還捏著一個玻璃杯。
他俯下身,在她麵前緩緩蹲下,視線與她齊平,略帶粗糲的指腹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睜開眼睛直視著他。
蔚宛隨著他的動作抬頭,這往日裏一雙明澈動人的眼睛,此時隻餘下一片黯淡之色。
顧靳城心中沒來由的一陣澀然,就是這一刹那,他會因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而生出一些愧疚感。
可事已至此,他並不後悔。
而下一秒,蔚宛醉眼迷蒙地看著眼前這張熟悉的俊顏,視線慢慢下落,移到了他菲薄的唇上,竟然大著膽子伸出手,手指輕點在這薄薄的唇上。
徘徊了一會兒,她低聲喃喃道:“二哥,你又一次毀了我的幸福,拿什麼賠?”
或許是思緒不清,怎麼會說出這個‘又’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