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織在找上他之前就已經自己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可真當這樣麵對時,心裏的難堪和不安又一次複雜地交織在一起。
“我知道你恨我的出現,但是血緣關係真真實實擺在那裏,你是醫生,比我更知道怎麼樣才是最好的方式。”
她隻是站在他身後,目光卻是死死地盯著他的背影,若非迫不得已,她一定不會這樣來找他。
窗簾在夜風的吹拂下被扯出了窗外,寂靜的空間裏,隻有耳畔響起的風聲,梁織掩飾著自己的緊張與不安,這也許已經是最大的希冀。
容錚走到落地窗前,伸手關上窗,將所有風聲阻隔在外。
而後,他好整以暇走到她麵前,嗓音溫淡動人,卻平穩地聽不出起伏,“梁織,他稱你是姑姑。”
好似隻是在說著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幹的事情,即使最親近的血緣關係擺在那兒,也改變不了什麼。
任何一個人對於這樣的突如其來,都會一時難以接受吧。
梁織平複著自己的情緒,很快解釋:“我需要給小嘉一個正式的身份,不然……他從小會被人看不起的。”
畢竟父親的存在對於孩子的成長來說,是不可或缺的。
她沒等到他的回答,而是自顧自地搖頭說著:“我想不到還有什麼更好的方法。”
其實有,完全可以在最初之時,不把這個孩子生下來,那便解決了一切。
而事實就如同現在這樣,早已成了定局,不可能再重頭來過。
容錚耐心地聽著她的解釋,卻未表態。
在經過了一陣長久的沉默之後,他輕緩道:“梁織,我不恨你,也並不欠你。”
一句話,回答了她兩個問題。
他說,不恨她。不恨因為她的出現毀了他的幸福……
亦是不虧欠。
梁織用力地收攏十指,好似隻有這樣,才能讓她生出一些底氣,她問:“那你到底要撫養權做什麼?”
“也許以後我不會結婚,給家裏留個後。”他回答地理所應當,卻又用著溫和的語調和她商量般,“當然決定權在你。容家不會虧待這個孩子,你大可以放心。”
梁織驚愕地凝著他的眼睛,似是不願相信自己此刻聽到的一切,不像是他會說出的話。
也許以後不會結婚……
梁織花了好久的時間才反應過來他到底說了些什麼,心間除了震動之外無法形容出其他的感受。
也是了,如果不是真的愛,他又豈是會隨隨便便就結婚呢?
“你不是這麼自私的人……”梁織不相信這是他說出來的話,就算是有著最親密血緣關係的孩子,聽著他這雲淡風輕的語氣,竟是毫不在意。
“自私?”容錚唇邊帶著淺淺的笑意,平淡的語氣卻是極盡嘲諷,“自你出現到現在,提出的可笑要求,難道不是自私?”
這一句話堵得梁織再也說不出什麼,她可笑的要求……
“梁織,我並不欠你什麼。曾經要走的是你,我成全了,我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你。”
這是她離開之前,容錚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一句曾經,那些似是遺忘的過去,重新在腦海之中漸漸清晰……
*
雨水多的時節往往就讓人容易心煩意亂,尤其是在醫院裏對著這樣一片滿目灰白。
午後的一段時間,連日來的雨終於有了停的跡象。
窗簾被卷起一些,天光照進,一室的溫暖。
在容錚走進來的之時,原本正睡著午覺的小嘉就已經聽到動靜睜開了眼睛,七歲大的男孩還至於毫無戒心,隻是在看清來人是誰之後,靦腆地笑了笑。
“容叔叔,我有兩天沒見到你了,不過我問了護士姐姐,她說是因為你最近很忙所以才沒空。”
小孩子稚嫩的聲音不摻一絲複雜的純粹,就像這雨後初晴的陽光,溫暖清新。
也許血緣真的是一個很奇妙的存在,看似兩個毫不相幹的人,竟然是這般最為密切相關。
容錚走到男孩身邊,仔細看了一遍他近期的用藥情況,從主治醫師那裏得到的病情分析,遠比他想的要嚴重很多。
“乖孩子,最近有沒有好好聽醫生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