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蔣介石官邸 內 日
蔣介石坐在沙發上喃喃自語:“黃百韜走了,他走得悲壯,像個堂堂的軍人。我……要追贈他為上將!”他竟然忍不住地哽咽了。
有頃,侍衛走進:“總統,何部長求見。”
蔣介石一怔,近似自問地:“他來做什麼呢?”他輕輕地擦拭了一下潮濕的雙眼,“有請!”
侍衛轉身走下。
何應欽身著戎裝走進,雙手捧著一個信封鄭重地說:“總統!請接受我的辭呈。”
蔣介石聞聽一驚,忙擺著手說:“使不得,萬萬使不得!時下,唯有敬之你和我同舟共濟了。”
何應欽依然雙手捧著辭呈,堅持地說道:“總統,我是翁文灝內閣的國防部長,翁內閣現已總辭,我理所當然地也要辭職。”
蔣介石:“不一定嘛!行政院長翁文灝可以辭職,而你這位國防部長是一定要留任的!”
何應欽:“這有悖憲法啊!”
蔣介石:“憲法也是我定的,還可以修改嘛!”
何應欽:“這、這……”
蔣介石:“這就說定了!不然的話,我就請你當年在黃埔教過的學生來勸留。”
何應欽:“謝謝總統對我的信任!”他把辭呈放在蔣介石麵前的茶幾上,旋即取出一張病曆單雙手呈上,“請總統過目,這是國軍名醫張先林中將為我開的診治書,說我的痔瘡痼疾頗深,再不動手術就很危險了。”
蔣介石接過診治書看罷,遂又從放在茶幾上的信封中取出辭呈,看也未看,就在上麵批示:同意!蔣中正。接著,他拿起這份辭呈和病曆說道:“明天,我將召集劉峙、杜聿明飛抵南京,舉行緊急軍事會議。到時,你可要參加喲!”
何應欽雙手接過辭呈和病曆:“我一定參加!”
蔣介石:“你對挽回徐蚌會戰的敗局有何高見呢?”
何應欽:“我很想聽聽總統的意見。”
蔣介石似成竹在胸地說道:“下一階段作戰,應以打通津浦路徐蚌段為目的!因此,徐州方麵以主力南下,向符離集進攻;李延年的第六兵團、黃維的第十二兵團向宿縣進攻,南北夾擊,一舉擊破共匪,並借以打通徐蚌問的交通。”
何應欽:“好,好!我讚成,我讚成!”他拿著經蔣介石批準的辭呈和病曆走了。
蔣介石漸漸又恢複了常態,自語地說:“他也走了……”
侍衛走進:“夫人從美齡宮打來電話,她親自為您安排了一次西餐。”
蔣介石感慨地自語:“還是夫人好啊!……”
美齡宮餐廳內 日
依然是那張華貴的長條餐桌,還是那些英國的餐具。
宋美齡就像是一位稱職的家庭主婦那樣,在餐桌兩端擺好了親手製作的西餐。接著,她又打開一瓶法國產的紅葡萄酒,分別倒在兩隻高腳酒杯裏,精心地放在餐桌的兩端。
宋美齡起身看了看,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衝著門口喊道:“請總統用餐!”
蔣介石身著中式便裝微笑著走進餐廳,感動地說道:“夫人連日來去電台錄音,對美國聽眾發表講演,真是功莫大焉!沒想到,你還為我準備了這樣一頓上乘的西餐,使我望之不僅食欲大增,而且還使我想起了一位友人曾經說過的兩句話。”
宋美齡:“你怎麼不曾對我說過?”
蔣介石:“那是我在政壇失意的時候講的。”
宋美齡:“現在講也無妨。”
蔣介石動情地:“好!我講。”他醞釀了一下情緒說道:“政壇冷暖如四季,親情常駐一日春。”
宋美齡:“講得深刻!”她端起酒杯,鄭重地說道:“來!為親情永駐一日春,幹杯!”
蔣介石端起麵前的高腳酒杯猶豫地:“夫人,我是從不喝酒的!”
宋美齡:“萬事都有特例,今天嘛……”
蔣介石:“我也破例,為親情永駐一日春,幹杯!”他說罷飲了一口。
宋美齡飲過酒後說道:“達令,你聽說司徒雷登又對國民政府橫加指責了嗎?”
蔣介石:“聽說了,但不知詳情。”
宋美齡:“他公開講,美國正麵臨著這樣的選擇:是繼續支持一個不但失去民心,而且已承認軍事形勢惡化的領導人,或是其他。”
蔣介石猝然發怒,將高腳酒杯往餐桌上用力一放:“混賬!您就明說要我蔣某人下野,請李宗仁上台好了!”
高腳酒杯溢出的紅葡萄酒漿灑在餐桌上。
宋美齡:“不必動怒,根子在杜魯門政府。”
蔣介石:“我當然清楚!”
宋美齡:“看來,非我親自赴美遊說,不足以改變美國政府對華的錯誤政策。”
蔣介石:“但是,若想徹底改變美國政府的對華政策,首要的是改變杜魯門總統對國民政府不公正的偏見。”
宋美齡:“所言極是!”
蔣介石:“因此,夫人此次美國之行,文章恐怕主要做在國務卿馬歇爾將軍的身上。目的嘛,還是要通過馬歇爾打在杜魯門的心上。”
宋美齡:“你的用意我是清楚的。但是,為了改變美國對華的錯誤方略,我到達美國之後,還是要拜會這位杜魯門總統的!”
蔣介石:“那就再辛苦夫人一趟了!這赴美出訪的一切手續……”
宋美齡:“我絕不麻煩這位隻相信李宗仁的司徒雷登大使!我要親自給美國國務卿馬歇爾打電話,正式提出以蔣總統私人特使的身份赴美訪問!”
蔣介石:“好!好……”
這時,毛人鳳走進:“校長!司徒雷登大使偕胡適於十一月二十二日秘密飛往北平。”
蔣介石沉思片刻,自語地:“也是在十一月二十二日……他們一定是密訪傅作義。”
北平西郊傅作義官邸內 夜
傅作義身著戎裝,在室內蹙著眉頭緩緩踱步。
王克俊走進:“傅總!黃百韜兵團於十一月二十二日真的被共軍殲滅了!”
傅作義駐足沉思:“黃百韜呢?”
王克俊:“據傳說,黃百韜以下軍、師兩級將官多數投降,隻有少數為國捐軀。”
傅作義走到作戰地圖前看了片刻,低聲地說道:“劉勁扶、杜光亭從此休矣!”
王克俊:“真的有這樣嚴重嗎?”
傅作義:“當然有!”他轉過身來,“算了!還是想一下我們自己的出路吧!”
王克俊:“我個人認為,隻要林彪不率軍入關,我們華北就是安全的。”
傅作義:“這是我過去的想法!”
王克俊:“現在呢?”
傅作義:“完全變了!”
王克俊:“為什麼?”
傅作義:“簡單!隻要劉峙、杜聿明把徐蚌會戰變成第二個東北戰場,我們的處境就十分危險。”
王克俊:“我懂了!華北剿總隻有十七個師是我們的嫡係部隊,其他二十五個師是中央軍。”
傅作義:“最重要的是,沒有蔣總統的認可,我是指揮不了這二十五個師的。一旦他們接到蔣總統的調令,這二十五個師就會經海上南下。”
王克俊:“看起來,將這二十五個師抑留在平、津、張、唐一線,也是一篇不小的文章啊!”
傅作義深沉地點了點頭。
副官走進:“總司令!您該進城會見司徒雷登大使和胡適先生了!”
傅作義:“好!我這就進城。”
中南海傅作義的官邸 內 日
傅作義緊緊地握住司徒雷登的手說道:“歡迎大使先生來北平賜教。”
司徒雷登:“沒有什麼賜教,隻是向傅將軍傳達我們美國政府的一些意見。”
傅作義:“謝謝!請坐。”
司徒雷登走到沙發前落座。
傅作義握住胡適的手說道:“感謝胡博士親自陪同司徒雷登大使來北平,願聆聽你的高見!”
胡適:“我沒有什麼高見,隻有一私之見。”
傅作義:“那也很好嘛!請坐下談。”他說罷坐在沙發上。
胡適走到靠近司徒雷登的沙發前落座。
司徒雷登迫不及待地問道:“傅將軍,你對政局有何看法啊”
傅作義慘然一笑,單刀直人地說:“我看還是先聆聽大使先生對我國時局的一些看法吧!”
司徒雷登:“好!我曾電告美國政府:鑒於當前的形勢,無論是美國立即向國民黨政府提出建議和進行物質援助,還是由美國人從中斡旋以建立一個共產黨支配的聯合政府,對挽回目前形勢都已為時過晚。”
傅作義:“那應該怎麼辦呢?”
司徒雷登:“這是你們中國的將軍們要考慮的事了!比方說吧,傅將軍,你打算怎麼辦呢?”
傅作義:“坐鎮平津,與共軍作戰到底!”
司徒雷登:“我看這種作戰到底是沒有價值的。”
胡適:“是的!一旦林彪率共匪人關,再加上華北聶榮臻的共匪,不下百萬人馬,傅將軍能有多少取勝的把握?”
傅作義:“和共軍是打還是降,是我當軍人的職責!至於能否取勝,則不是我傅某人考慮的!”
胡適聽後一怔,噎得回答不出話來。
司徒雷登:“我個人的意見:傅將軍與其留在平津坐以待斃,還不如將華北近五十萬人馬退守山東沿海一帶。”
傅作義:“這是你個人的意見嗎?”
司徒雷登:“不!我們美國政府的意見是,希望你以青島為根據地,人員由傅將軍解決,武器裝備由美國政府供給,但軍需後勤由美國人監督。”
傅作義:“做什麼呢?”
司徒雷登:“從戰略上講,作為在中國剿共的一塊根據地;從近處看,做為在中國推行真正民主政治的後盾。”
傅作義:“那蔣總統呢?”
司徒雷登:“傅將軍不覺得他該休息了嗎?”
傅作義猝然正色:“大使先生,你不覺得這些話超出自己的身份了嗎?”
司徒雷登:“這就是我們美國政府公開的態度!”
胡適:“是的,美國政府早就想在中國換馬了。”
傅作義:“我不得不提醒胡適博士,你是中國人吧?”
胡適尷尬地:“對!對……”
傅作義:“我記得你一直是倡導民主的吧?”
胡適:“是的,是的。”
傅作義:“那你說美國政府早就想在中國換馬了這句話,符合你倡導的民主原則嗎?”
胡適:“這、這……”
司徒雷登站起身來:“我看就談到這裏吧!傅將軍,我還是希望你再考慮一下我們美國政府的意見!”
傅作義站起身來:“謝謝大使先生的美意!”
胡適:“傅將軍,我以一個學者的身份說句話:你可要想到共產主義統治中國的後果啊!”
傅作義:“謝謝胡適博士的教誨,恕不送客!”
司徒雷登和胡適相繼走出官邸。
傅作義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北平剿總作戰室內 夜
傅作義駐足沙盤前麵,蹙著眉頭看著華北地區的作戰沙盤,似在思索什麼。
傅冬菊拿著一封信走進:“爸!彭澤湘回到了北平,帶回了聶榮臻司令員寫給您的一封信。”
傅作義接過來信拆閱,小聲地念道:“……既有誌於和平事業,希派可靠代表至石家莊先作第一步之接洽……”他沉吟片刻,問道:“女兒,這封信是聶榮臻司令員寫的嗎?”
傅冬菊:“彭澤湘說是。”
傅作義微微搖了搖頭:“我看不是。”
傅冬菊:“根據呢?”
傅作義:“符定一先生回到北平了嗎?”
傅冬菊:“據彭澤湘說,他被當年的弟子毛澤東留下了。”
傅作義:“這就更證明我的推斷是對的,這封信十有八九是出於毛澤東之手。”
傅冬菊:“那您就根據毛先生說的派一個可靠代表,到石家莊先作第一步接洽。”
傅作義微微地搖了搖頭。
傅冬菊:“您為什麼又變了呢?”
傅作義:“我沒有變!你不知道,我有我的難處啊!”
傅冬菊:“能對我說嗎?”
傅作義點了點頭,低沉地說:“爸做這樣的事,必須冒著‘三個死’的危險去做。第一,幾年來,我不斷對部屬講‘戡亂、剿共’的話,而今天秘密地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彎,他們的思想若不通,定會打死我;其次,這件事如果做得不好,泄露出去,蔣介石會以叛變罪處死我;再者,共產黨也可以按戰犯罪處決我。”
傅冬菊:“那你如何回複毛澤東先生呢?”
傅作義想了想:“先看看毛澤東做些什麼再說。”
西柏坡毛澤東辦公室 內 日
毛澤東蹲在火爐前邊,用筷子夾著放在鐵箅子上的紅棗,不停地翻著。
紅棗很快變成了黑色。毛澤東拿起一個吹了吹,放在嘴裏一吃,燙得咧著嘴吃也不能吃,吐又舍不得。
這時,周恩來、朱德走進來,見此情景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
毛澤東用筷子夾起兩個烤熟的棗子,口齒不清地說:“來!嚐一個,好甜啊!”
周恩來、朱德接過棗子,小心地吹涼一些,放在嘴裏吃了起來。
朱德:“老毛,是不是又想當年我們在延安圍著火爐烤棗吃的日子了?”
毛澤東:“有點兒,但還有其他的原因。”他邊說邊站起身來,拿起桌上那把茶壺,倒了兩碗冒著熱氣的茶水,“來!品嚐一下這茶水的味道。”
朱德和周恩來分別端起一碗茶水喝了一口,嘖嘖稱道不已。
毛澤東:“味道怎麼樣發表感想!”
朱德邊吃邊說:“比當年我們在延安用棗子煮的水甜多了!”
周恩來邊吃邊說:“這就像烤白薯比蒸白薯要甜,道理是一樣的,烤熟的棗當然更甜了!”
毛澤東:“當地一位老大爺對我說,冬天用烤熟的棗子泡水喝,養人。”
朱德又喝了一口棗水:“我相信。”
周恩來:“主席親自烤紅棗招待我和老總,恐怕還有其他的用意吧?”
毛澤東:“有!青年人結婚吃棗,希望早得貴子;有病的人喝棗水,祈求快些康複。我請你們二位既吃烤紅棗又喝棗水,就是祝願蔣介石王朝快些覆滅,新的中國早些誕生。”
周恩來和朱德聽後笑著說:“一定會實現的!”
毛澤東:“十一月二十二日是個吉祥的日子,黃百韜兵團被消滅了;林彪、羅榮桓他們決計於十一月二十二日率東北野戰軍入關。因此,我請二位吃烤紅棗、喝棗水還有另外一層意思:一是祝願劉伯承、陳毅、鄧小平他們早一些定下淮海戰役第二階段的攻擊目標;再是企求東北野戰軍人關後與華北野戰軍協同作戰,早一天完成中央軍委交給他們的平津作戰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