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3)

上得四樓,迎麵碰上付全有,他大概剛從包局長的辦公室裏出來。付全有看見田曉堂,既沒叫“田局長”,也沒說半句話,隻是臉頰上的皮肉動了動,似乎衝田曉堂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可田曉堂並沒有捕捉到多少笑意。田曉堂也就隻是微微點了點頭。他看出來了,付全有臉上有種掩飾不住的得意。他得意什麼呢?因為所服務的領導升了職,就感覺自己的身份也水漲船高了麼?這也太可笑了。現在領導的司機都跟個家奴似的,隻認所服務的那個“主子”,並且還有種莫名的“主貴仆榮”的自得感。田曉堂也看出來了,哪怕他現在做了副局長,付全有仍不太把他放在眼裏。田曉堂壓住心頭的不快,說:“包局長到了麼?”他問的是一句廢話,但廢話不等於就沒有用。田曉堂問這話時嗓門有點大,他希望包雲河能夠聽見。“早到了”,付全有機械地答了一聲,就匆匆下樓去了。

田曉堂進了自己的新辦公室,擱下皮包,並沒有馬上坐下來,隻是站在屋子中間環視了一下四周,心情不免有些振奮。這套辦公室原是包雲河用的,包雲河前天把它給了田曉堂。辦公室麵積不小,裝修檔次也不低,而且還帶有休息室、衛生間。田曉堂暗想:坐在這樣的屋子裏辦公,心理上難免會產生一種尊貴感,自認為算個“人物”的感覺也就飄然而至。有些人一當上官就自命不凡,多半就是被豪華辦公室、豪華轎車給慣壞的。田曉堂喜歡這套辦公室,除了因為它闊大、舒適之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這套辦公室風水好,特別“發”人。先後在這套辦公室裏辦過公的六位領導,官運都旺得很,其中兩人已官至正廳,三人躋身副廳,還有一人也做上了正縣級的局長。當然,這個做上局長的人就是包雲河。田曉堂知道局裏有人散布過一種怪論,說包雲河之所以能出奇製勝,奪取局長寶座,都是沾了這套辦公室的靈氣。田曉堂當然希望,今後自己坐在這套辦公室裏,也能像從這裏走出去的那六位領導一樣,吉星高照,仕途暢達。

田曉堂駐足片刻,就轉身出門,去了包雲河那邊。他敲了敲虛掩的門,頭剛探進去,就親親熱熱地叫了一聲:“包局長!”他跨進屋,看見房間的深處,有一顆腦袋從碩大的辦公桌後麵浮了起來。那正是包雲河。然後,就見包雲河竟然離開辦公桌,大步邁過寬敞的空間,向他迎來。田曉堂大感意外,趕緊加快腳步,小跑著奔向包雲河。還隔著兩三步,包雲河就伸出了右手,田曉堂趕忙伸過手去,兩雙手就緊緊握在了一起。包雲河握手很用力,久久不肯鬆開。田曉堂去看包雲河的臉,那臉色卻顯得有些平淡,找不到他預期中的燦爛與熱烈。他略微有點失望。立馬又想,一切盡在握手之中了,還何須人家給你畫蛇添足?領導當到一定份上,就得喜怒不形於色,城府深似海。這是做領導的基本功。包雲河今天親自迎出來,又和他用力握手,這已經是打破常規了。包雲河這麼做,是想給他傳遞什麼信息呢?是想告訴他,咱們是一塊兒提上來的人,就如黨校同學一樣,這也是一種緣分,希望你能珍惜。是想告訴他,我是信任你的,把你當自己人看,希望你不要辜負了我。還是想告訴他,我十分看重你,今後在工作中還要依賴你,希望你能積極配合,切莫在背後拆我的台?田曉堂一時也難得想明白。

兩人在沙發上坐定,包雲河方才開口,卻隻是緩緩吐出了三個字:“怎麼樣?”

不了解包雲河的人,會覺得他問得莫名其妙。其實,“怎麼樣”是包雲河的口頭禪,他喜歡用這三個字開場。這三個字有時帶有問詢的意思,但大多時候並無具體所指。

田曉堂笑著說:“辦公室前天就搬了,一切都準備好了,就隻等您發號施令了。”

“好,好”,包雲河輕輕點了點下頦。

田曉堂微微欠了欠身子,又謙恭地說:“自己有幾斤幾兩,我心裏明白得很,就怕挑不起這副擔子……好在您這個班長水平高,經驗也足,有您傳幫帶,我也就什麼都不怕了。”

包雲河淡淡地一笑,輕咳了一聲,才說:“你是班子裏最年輕的,正是甩開膀子幹事業的時候,你要有信心嘛。今後壓在你肩上的擔子可能還要重一些,你要有思想準備。”

田曉堂感激道:“隻要您信任我,不怕我把事情辦砸,再重的任務交給我,我都有決心把它完成好!”

包雲河又點了點下頦,顯得很滿意地說:“好,好。”

兩人又聊了幾句,田曉堂就告辭出來。他在心裏暗自感慨,這個包雲河,真可謂是搖身一變啊。剛才包雲河的表情似笑非笑,說話不徐不疾,看人的眼神也有種居高臨下的味道,已經完全具備一把手的架勢和派頭了。包雲河無師自通,將角色轉換得如此迅速,讓他很是吃驚。他去包雲河那邊,隻不過是想做個姿態,表明自己相當尊重包雲河,堅決擁護包雲河的英明領導,有事無事都愛去早請示晚彙報。過去包雲河做副局長時,從未分管過他,兩人關係很一般。田曉堂就怕將來和包雲河處不好關係。在一個單位裏,副職和一把手的關係是非常微妙的,也是非常難處的。今天包雲河的態度,讓他稍稍放心了一些。盡管包雲河內心究竟是什麼想法,他無從得知,他畢竟不是包雲河肚子裏的蛔蟲,但包雲河想拉攏他、倚重他,看來是毋庸置疑的。不過,話又說回來,眼下局領導班子幾個人,有的倚老賣老裝糊塗混日子,有的是與包雲河爭奪局長位子的失意者,要他們買包雲河的賬,還真不太容易。包雲河要收買人心,籠絡左右,除了抓牢他田曉堂,一時還真找不到更合適的人。

田曉堂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坐下來,再看看室內的格局和擺設,暗自和包雲河的辦公室一比較,就莫名地有點泄氣,再也找不到剛才那種誌得意滿的感覺了。包雲河辦公室的麵積是他這個辦公室的三四倍,就像個籃球場。包雲河的辦公桌桌麵有雙人床大,但擱在偌大的辦公室裏,竟像汪洋中的一條船。這樣的超大辦公室,局裏一共有兩套。當初建這幢辦公樓時,局長、書記是分設的,為了避免書記鬧情緒,局長幹脆就弄了兩套麵積、配置一模一樣的大辦公室,和書記一人一套。可後來局長、書記再也沒有分設過,又沒有哪個副局長膽敢搬過來,超大辦公室就一直是用一套、空一套。以前郝局長用的是另外一套,包雲河當局長後堅決不肯用郝局長用過的那套,就搬進了過去閑置著的另一套房裏。對局長辦公室的情況,田曉堂是熟悉的,今天因為自己的身份不同了,看問題的角度不一樣了,便又有了新的感觸。如今的領導才不管什麼“室雅何須大”呢,如果允許辦公室建得像飛機場一樣大,都有人敢於拿這個去衝刺“吉尼斯世界紀錄”。他們會振振有詞地說,現在條件好了,辦公室建得大一些又有什麼不可以呢?辦公室建得大一些,坐著辦公胸襟才會寬廣,視野才會開闊,思想才會開放,才思才會泉湧,前來辦事的人才會心生敬畏,領導的權威才會不斷強化!田曉堂偷偷笑了,難怪官場上那麼熱鬧,很多人都拚著老命往上爬,僅僅一個辦公室的差別,就有著足夠大的誘惑啊!

正在胡思亂想著,鍾林敲門進來了。田曉堂有點驚訝,愣怔了片刻,急忙起身招呼鍾林落座,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如果不是出了意外,今天這副局長辦公室的主人,恐怕就不是他田曉堂,而是坐在麵前的這個鍾林了。他想起鍾林曾請過一次客,同事們在酒桌上都預祝鍾林做副局長了,可最終卻雞飛蛋打、胎死腹中,隻落下個天大的笑柄。

還是鍾林先開了口,說:“田局長,祝賀你呀。我這已是遲到的祝賀了。今後在工作中,還要請你多多關照。”鍾林的表情到底還是不大自然,雖然笑著,卻像戴著麵具。不過,鍾林能主動上來說這番話,不管是否出自真心,都已經夠不容易了。田曉堂對鍾林一直印象不錯。鍾林在業務上是一把好手,為人又比較厚道實在,這樣的人哪個單位都是需要的。單位上得有這樣幾個“幹實事”的人撐著,領導才有可能騰出手來,去專心“練虛功”。平心而論,鍾林做副局長,是夠資格的。也不知組織部門怎麼想的,明明還空缺一名副局長,卻寧願空著,也不提拔鍾林,或是別人。

田曉堂笑容可掬地說:“謝謝你呀,鍾科長。以前我在局辦,你對我的工作相當支持,我一直是十分感激的。這次能有這點進步,除了感謝組織之外,還得感謝你和局裏的同誌們。沒有大家的信任和抬舉,我也不可能取得這點進步。今後在工作上請你要多支持,一些業務問題還要請你多指教。”田曉堂說著客氣話,竟是一套一套的,他自己都有點吃驚了。他的口氣似乎很謙虛,但越謙虛恰恰越能說明他占有心理上的優越感。謙虛也是要有資格的呀。

兩人正聊著,門卻突然吱呀一聲被推開了。田曉堂扭頭一看,沒敲門就徑直闖進來的人,是局辦的副主任王賢榮。王賢榮本來滿臉堆著笑,見鍾林待在屋子裏,笑容就一下子僵住了。鍾林忙知趣地告辭,王賢榮對往外走的鍾林說:“包局長要我通知大家,九點半開個機關幹部會。”鍾林連聲說好,退了出去,轉身把門輕輕扣上。王賢榮臉上又恢複了笑容,很隨意地坐在沙發上,對田曉堂說:“九點半開機關幹部會,請你出席。”

田曉堂也說了聲好,表情頓時顯得輕鬆多了。他覺得王賢榮的話很有些嚼頭。王賢榮今天不是說“請你參加”,而是改口“請你出席”,兩字之差,一下子就把他擺在了局領導的位置上,看似細微,實則有本質的區別,聽了就格外的舒坦。

王賢榮朝屋子裏四下打量了一番,說:“您這裏還差什麼東西,隻管告訴我,我好去買。”

田曉堂笑道:“這不過是辦公的地方,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台電腦,一支筆足矣。”望著王賢榮,他想到了一件要緊事。自己往上走了一步,挪出了局辦主任的“坑”,目前最適合放在這個“坑”裏的“蘿卜”,就是王賢榮了。王賢榮一直在他手下做事,是他一手帶出來的。王賢榮雖然年輕,但在田曉堂看來,經過這些年的“淬火”,已經鍛成一塊“好鋼”,是個合格的局辦主任人選。通俗點講吧,王賢榮可謂既“上得廳堂”,幹起起草文件、報告等所謂“大活”來漂亮而利落,又“入得廚房”,做起布置會場、接待來客、調度車輛之類的“雜事”來則細致而周到;既“靜若處子”,寫起大材料來憋幾天幾夜足不出戶都耐得住寂寞,又“動若脫兔”,領導交辦的大大小小的事情總能風風火火地三把兩把落實好。田曉堂拿定主意,要向包雲河推薦王賢榮接自己的手,這裏麵難免有他的一點私心,但更多的是出於公心。

田曉堂在心裏作出了一個決定,臉上卻不動聲色。這時他聽見王賢榮說:“包局長的辦公室昨天新換了一台櫃式空調,是付全有經手去辦的。這事付全有和我招呼都沒打一個,他跟你講過嗎?”

田曉堂有些吃驚,也有點惱火。這個付全有,也太自以為是了!機關采購本是王賢榮具體管的,付全有雖然也掛了個局辦副主任的頭銜,但那隻是為了解決副科級別,局辦的具體工作付全有根本沒有參與分工,一樣也不沾邊,他的職責就是替包局長開好車,一管“擋”二管“方向”三管“路線”。櫃式空調算是大件了,付全有就是不願跟王賢榮通氣,起碼也應該跟他吱一聲呀。田曉堂心裏窩著火,臉上卻看不出來,隻是說:“還有這事?我得去問問。”

田曉堂走進大會議室時,機關幹部差不多都到齊了,屋子裏十分嘈雜,像個集貿市場。田曉堂知道自己今天既是“出席”會議,就該坐主席台了,但他又不好意思主動跑上去,就瞅準了台下第二排靠邊上的一個空位,準備先坐到那裏去。不想早已端坐在主席台上的李東達看到他,馬上大聲招呼起來:“田局長,到台上來坐嘛!”一邊叫還一邊做手勢。田曉堂就不再謙讓,再謙讓就顯得虛偽了。他幾大步跨上主席台,在左側最邊上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田曉堂往台下黑壓壓的人頭一看,心想,難怪人們把當官又稱為“上台”,難怪一些領導在主席台上一泡幾天也不厭倦。高高地坐在台上,所享受到的尊貴感、滿足感,還真是妙不可言啊。他又往會議室後麵看,一眼就看見了後牆上那個碩大的黑色電子鍾。

當黑色電子鍾顯示時間為九點半時,包雲河才滿麵春風地出現在大會議室門口。一直在往外張望的李東達立即站起身來,伸出手劈劈啪啪鼓起了掌。他的掌聲頓時引爆了整個會場,屋子裏就熱熱鬧鬧地響起了一陣劈啪聲。包雲河朝大家拱了拱手,健步邁上主席台。李東達急忙把台上正中間的那把椅子往外拖了拖,笑眯眯地請包雲河落座。包雲河坐下後,不苟言笑地往台下掃視了一遍,會場上頓時鴉雀無聲,好像近百號人都屏住了呼吸似的。包雲河這才側過頭,不緊不慢地對李東達說:“怎麼樣?”李東達說:“人都到齊了,可以開會了。”包雲河點點頭。李東達作為會議主持人,就簡短地講了幾句開場白,然後說下麵請包局長作重要講話。又是一陣掌聲過後,包雲河清了清嗓子,開口就說:“今天開個短會,我在這裏隻講兩點想法。”

包雲河口若懸河,田曉堂腦子裏卻開起了小差。落選局長的李東達,今天的表現和狀態太讓人感到意外了。要是換了別人,說不定就找個借口不來參加這個會了。可李東達不僅來參加了,而且還麵帶笑容,帶頭鼓掌歡迎包雲河的到來,殷勤地給包雲河挪椅子,好像他很擁護包雲河同誌做局長似的。這太奇怪了。他是故作曠達麼?可這戲也演得太過了。這個李東達,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麼藥呢?田曉堂又玩味著包雲河作為局長今天的首次亮相。他往台下一掃,全場居然立馬就靜了下來。這在他做副局長的時候,是不可想象的。田曉堂知道去年有一次,包雲河在會上講話,台下聽會的人滿不在乎,咬耳朵講小話肆無忌憚,包雲河氣得把麥克風都摔了。看來,到底還是屁股決定腦袋,人們服的並不是某個人,而是那人屁股下的位子。隻要坐到一定的位子上,權威自然就有了,說話也就靈驗了。包雲河說“開短會”,“隻講兩點想法”,這也是大有深意的。過去郝局長主政時期,喜歡開長會,講長話,動輒就是“三點”,大三點裏麵又套小三點。無三不成文嘛。而且,郝局長從來不說什麼“想法”,隻說“意見”,經常是“下麵我講三點意見”。包雲河這是有意標新立異,和郝局長區分開來,樹立自己獨有的領導風格。當然,新官上任這樣表演,其實已很俗套,也夠拙劣的,但再俗套,再拙劣還得照做。畢竟,大家都不過是一介俗人。

田曉堂定了定神,繼續聽包雲河講話。他也不知道包雲河在講第幾點,隻聽見包雲河說:“同誌們哪,近幾個月來,因種種原因,我局的聲譽、形象深受影響,大打折扣,社會上議論紛紛,謠言四起,搞得我們相當被動啊。”包雲河儼然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又加大嗓門說,“當務之急,是重塑我局的形象。一個單位形象的好壞,首先在於領導。主要領導不帶好頭,不作表率,形象建設就落不到實處。上梁不正下梁歪,下梁不正就倒下來啊,同誌們……”田曉堂漸漸聽出味來了,包雲河這是在含沙射影地指責郝局長,怪他把局裏搞亂了。田曉堂感到心裏有些不暢快,覺得包雲河在大會上這樣講一個剛去世的前任,似乎有失厚道。

可包雲河卻越講越起勁,田曉堂微微眯起眼睛,他真不想聽了。他想包雲河如此急不可耐地發泄對郝局長的不滿,給人的感覺隻會是“小人得誌”。包雲河平時總是一副很有城府的模樣,可到了關鍵的時候,還是沒沉住氣,露出了馬腳。田曉堂正想到這裏,突然聽見哐當一聲巨響,這響聲驚天動地,震耳欲聾,把包雲河的講話生生打斷了。田曉堂忙睜大眼,看見整個會場上的人都在掉頭往後麵看,王賢榮等幾個人已朝後牆邊跑去了。有人在悄悄說:“鍾掉了!那個大黑鍾掉下來了!”話音裏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田曉堂不由吃了一驚,鍾怎麼會掉落呢?他感到坐不住了。眼下他的局辦主任還沒免,機關內務管理是局辦的分內工作,出了這個事他也有責任。他便下了主席台,快步來到後牆下,隻見那個碩大的黑色電子鍾已摔得扭曲變形,痛苦地癱在牆邊,玻璃則碎了一地,王賢榮正在手忙腳亂地清掃。

田曉堂回到主席台,輕聲告訴包雲河:“鍾已經砸壞了。”這話顯然有點多餘,但田曉堂總得說點什麼吧。包雲河沒有搭理他,臉色陰沉得有些可怕。接下來,包雲河又擺開作報告的架勢,話鋒一轉,說道:“連個鍾都掛不牢,這說明了什麼?說明我們作風不夠紮實,工作不夠細致嘛。我正要講這個問題呢。重塑我局的形象,關鍵就在於改進作風,強化管理。”包雲河越說越嚴厲:“我今天不得不對王賢榮同誌點名批評。不要以為一個舊鍾不值幾個錢,摔壞了無所謂,這個賬不能簡單地這麼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