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紀大廈前,警車、消防車、新聞采訪車混作一團,空氣中飄散著濃濃的煙火味,氣氛顯得尤為緊張。從外表看,大廈九樓部位連著兩三個房間的窗戶,都被燒得黑乎乎的,但已經看不到躥動的火苗,想必火應該已經完全被撲滅了。
駱辛和葉小秋亮出證件,被允許進入大廈。電梯不能用,兩人隻能爬樓梯上到九樓。張家豪的診所在906室,此時消防人員已經撤出,現場被刑偵支隊接管。周時好以及技術隊法醫沈春華和勘查員均已到場,張川和鄭翔正在監控室排查犯罪人蹤影,而接到消息稍晚的方齡,以及駱辛和葉小秋,幾乎是前後腳趕到現場。
診所中,套間裏外均四壁漆黑,辦公家具盡被燒毀,連窗框也被燒得有些變形,消防滅火遺留下的水汽中,夾雜著煙熏火燎的味道,彌漫在整個房間裏,猶如曆經硝煙的戰場。
周時好一邊引著方齡往裏間走,一邊彙報案情,其實也是說給駱辛聽的:“消防隊初步勘查現場的結論是,火是從裏間開始燒起,然後蔓延到外間和隔壁一間寫字間,更具體的方位應該是張家豪辦公桌這一塊地方,助燃劑用的汽油。”
“屍體大麵積被燒焦,從身高體征上判斷係男性,但要確認是不是張家豪還需做DNA鑒定。”接下話頭的是法醫沈春華。
眾人目光被她吸引。隻見靠在窗邊的長條沙發下方,仰躺著一具黑乎乎的屍體,身上的衣服已與皮膚融於一體,麵部也被燒得麵目全非,無從辨認,隱隱地由屍體上散發出一股焦肉味道。
沈春華直起腰,接著說:“屍體上也被澆了汽油,但死亡應該與縱火無關,初步看身上要害部位至少有三處銳器刺創。”沈春華舉著手裏的紫光燈,衝地麵上照了照,“你們看地麵上有明顯拖拽形的血痕,而且外間門口處也有明顯的血濺痕跡,判斷刺殺行為發生在外間,有可能是被害人開門之後的一瞬間,隨後被害人又被拖至裏間焚燒。”
眾人點頭,隨即開始四處打量。不多時,鄭翔拎著一個黑色密碼箱走進來,箱子是他從張家豪停在地下車場的車裏找到的。周時好眼前一亮,立刻把密碼箱捧在手上,這應該就是孫穎提到的,張家豪不願意當著她的麵打開的那個密碼箱吧?
周時好一手托著密碼箱,一手擺弄著上麵的密碼鎖,試著要把箱子打開。這時從門口處傳來一個怯怯的女聲:“密碼是‘198161’,是張醫生的生日。”
周時好循聲望去,隻見張家豪的助理郭燕,淒淒哀哀地站在門口。
“她說她是死者的助理,在下麵生衝硬撞非要上來,攔都攔不住。”跟在郭燕身邊的一名警員,臉色為難地解釋說。
周時好衝警員揚揚手,示意沒關係,又衝郭燕招招手,讓她進到房間裏來。郭燕走到周時好身前,親自上手調整密碼,將密碼箱打開,一身小醜的行頭便躍入眾人視線中。紅色禮帽,五彩假發、格子燕尾服、尖頭皮鞋……
“這……”駱辛滿眼熟悉的感覺,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說道,“這就是張家豪保守的秘密?張家豪就是那個在文彙大道廣場中表演的小醜?”
“噢,我說呢,怪不得他車後備廂裏還有一個旅行袋,裏麵裝著花花綠綠的器具和塑料蘋果、香蕉啥的。”鄭翔緊跟著說,“應該也是做表演用的吧?”
“那是張醫生解壓的方式。”郭燕滿眼傷感地點點頭,解釋說,“張醫生每天都在開解和引導別人如何避免悲傷,如何從陰鬱的心境中走出來,如何去尋找快樂,但其實他自己也時常找不到快樂的感覺。沒辦法,他的這份職業就是這樣,每天麵對的都是帶著負麵情緒的案例,久而久之,他也會經常陷入沮喪,甚至絕望的情緒中不能自拔。但是他又不敢求醫,一旦被走漏了消息,他的職業生涯也就到頭了。
“有一段時間他去國外做訪問學者,在一個廣場中看到了一場小醜表演,他覺得很有意思,覺得很治愈,然後那段時間他就經常去找那個小醜表演者交流和學習,兩個人成為不錯的朋友,訪問結束後那小醜特地送了他一套小醜表演的行頭帶回來。此後,他開始固定每周六下午去文彙大道做表演,他覺得看到那一張張為他的表演而無私呈現出開心愉悅的笑臉,對他每周麵對的負麵情緒有很好的中和作用,而且他還可以把表演收獲的錢,捐給‘星星希望之家’的孩子們。”
“可是據我們追查,文彙大道那個小醜表演者駕駛的車輛,不是張家豪平日開的那輛啊!”葉小秋插話質疑說。
“出於謹慎,他去做表演時會跟我換車開。”郭燕解釋說。
“行,那就全能說得通了。”周時好抬腕看看表,衝郭燕說,“現在時間已經很晚了,但是我們還需要對你做份正式的筆錄,還有一些問題需要你來解答,你介不介意待會兒跟我們一道回刑偵支隊?”
“沒問題。”郭燕幹脆地說。
淩晨一時許,刑偵支隊的會議室裏燈火通明。市局主管刑偵的副局長馬江民也到場參會,預示著案件十分不尋常。也確實,在公眾聚集的大廈中肆無忌憚地縱火殺人,給社會帶來的負麵影響實在太過惡劣,往嚴重了說這都算社會恐怖事件。並且還有一個敏感性的問題,這張家豪算是城中頗有聲望和口碑的心理醫生,在他那裏做過心理谘詢與輔導的不乏城中名人,什麼商界的、演藝界的,甚至官員,乃至這幾類人的至親、愛人都有,沒有人願意自己的隱私被外界知曉,從而引起不必要的猜忌,事實上在來支隊的路上,已經有相關人士給馬江民打過電話對案子表示關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