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2 / 3)

他的怒火夾雜著沉痛,極端矛盾的兩種表情卻同時出現在他的臉上。她看著他的臉龐,隻能沉默。這世上本有太多矛盾的事情,連她也不知道該怎樣解釋。

她含著淚水抬起頭來,“如果我沒有愛上你,便不會在你麵前矛盾猶豫。所以你現在問我為什麼,我也無話可說。我承認,一切始於我的軟弱……我利用你的體溫,熬過每夜的噩夢。但是,你已經懲罰過我。這世上最重的懲罰也不過是拿走我的命!我就站在在你眼前,你要殺我易如反掌。”

他微漠的眼,似有黯然的波動,不由得倒退一步。

“跟隨你近十年,我一直在等。等你愛上了我,便會懂得愛一個人並非要強迫……可是,從你逼我做‘影子’的那一刻,我便明白你不會愛上我。又或許說,你不能愛,你要的隻是我的服從。所以,我不願再等下去……”

他聽了她的話,臉上無數神情交錯。踉蹌幾步,他倏然轉過身去,碎瓊看不見他的表情,卻聽見他喑啞的笑聲。他一手扶著石壁,笑聲越來越大,在地牢裏陣陣回蕩。

“你怎麼知道我不能愛?你怎麼知道我不會……”

她站在他的身後看著他修長而孤獨的身影,卻不能走上前一步。獨孤殘雪緩緩地轉過身來。他的表情已經恢複平靜,幽暗的眸子裏是至冷而至暗的光。

“我不殺你,因為我要留著你的命,永遠提醒我信任你的代價。”他微微抬首,平靜道,“這座地牢十分龐大,應有盡有。將會有奴仆來照顧你,你在這裏的日子不會受委屈。至於你的懲罰……你會被囚禁在這裏,一輩子不能離開。”

月色漸漸偏離,天光清清蒙蒙,下起一陣雨。細密的雨灑在一叢一叢的冬青葉上,碎瓊能夠聽見外麵沙沙的聲響。她抬起頭,冷冷的雨霧灑進來,濕潤了她額前的發。她眼前,他的臉也逐漸模糊……

他無聲地看著她,而她已經知道,這一次便是永別。

“這一次是我最後一次見你。過了今夜,我不會再來。”

她輕輕地笑了笑,“隻要不相見,就會忘記我是嗎?”

“我不會忘記你。即便我想,也不能。”

獨孤殘雪深深地望了碎瓊最後一眼,身影在夜色最深處無聲隱去。

碎瓊看著空蕩的牢房,淚水終於決堤。胸中劇痛不已,不知是因為傷口的緣故,還是他看她那最後的一抹眼神,是隱忍的悲傷……

這漫長的一生嗬!從今以後便是咫尺天涯。

多日後。

入夜的山崖險峻無比,卻見二十幾個黑衣人順著高不可攀的石壁摸索上山。雪山上警戒甚密,然而為首之人顯然熟悉地形,避過了巡夜的弟子,悄無聲息地潛伏在葬月閣之外。

這夜濃雲密布,沒有一絲月光。為首的男子點起火折子,從懷中掏出一幅地圖細細地察看,然後低聲對下屬下著命令。

“葬月閣占地龐大,有五處入口,處處戒備森嚴。你們唯有從煙塵軒後麵的一條小路潛入……”那男子在地圖上標示,“這裏是唯一可行的入口。”

他又指向清音庭的方向,“待到入內,找到這個地點。在清音庭的左麵有一口深井,這是整個葬月閣清水的源頭。然後,把這包東西扔下去。”

微弱的火光下,那男子手中有一包殷紅的粉末。

“此物叫做‘臧紅’,無色無嗅,是極烈的迷藥,入體即時發作。藏月閣即便高手如雲,隻要有了這個東西我們便會勝券在握。”

為首的男子挑選出兩個下屬為先行隊,每人又帶了七八名高手。

“三個時辰之後天亮,卯時,我與你們二人在斷念峰頂會合!”

“是,二少爺!”

隻見十幾個高手身手敏捷,身影迅速消失在沉夜當中。

一陣夜風掃過,焰火搖動,為首之人的臉赫然顯現於火光之中。那男子五官清俊,可是眼神卻陰沉詭異。

一名隨身下屬低聲對他說:“二少爺,江湖傳聞,葬月閣幾天前遣派了大半高手去了江南,揚言要滅了白家一族。我們此次前來將家中所有的高手帶走,白家內已是空殼,根本無法抵禦葬月閣。如此一來,落梅小姐和幾個小少爺可怎麼辦?我們是不是該先火速撤回江南?至於攻打藏月閣,來日方長……”

“住口!為了得到葬月閣,我早已策劃多年。幾年前派袁笙前來試探,想他劍術高明,竟然也一去無回。不過袁笙到底也不是完全沒用,當年他的情人為他繪製了一幅精密的地圖,也透露給我不少信息。這次我親自上山一一考察詳實,箭已在弦,不得不發!”

他陰沉地笑了笑,“再說,我父親偏愛那個死丫頭,連白家山莊也以她命名。將來,說不定會把整個白家給了她!這次葬月閣傾巢出動,對我反倒是一石二鳥。既幫我除去了家族裏礙眼的人物,又給我夜襲葬月閣提供了最好的機會。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屬下看著他狂妄猙獰的臉,心中不禁微微懼怕,不敢再多言。

“從父親把那對妖怪母子帶進白家的那一天起,我就注定要稱霸武林!至於其中誰生誰死,又與我何幹!”

他轉過身來,腰間掛了兩塊玉器,隨著他的動作丁冬作響。他低頭扯下那塊碧綠的鳳玉,抬手扔了出去。

“要不是從獨孤燁那孽種身上奪過這塊玉,我也無法輕易騙過那女子。他也算死得其所了!”

他想了想,又對下屬說:“天亮之前,我要去一趟地牢。”

與此同時,碎瓊從地牢裏向天窗外麵望去,今夜又是個沒有月亮的夜晚。

“小姐,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身後的丫環銀紅問道。

“隻是不累。”她轉身離開窗邊,對銀紅笑了笑,“你來葬月閣多久了?”

銀紅乖巧地回答:“不到一個月。”

“這麼短的時間?為什麼沒有去煙塵軒?難道你不是為學武而來?”

“不是的。閣主將我從江南帶來,就是為了伺候小姐。”

碎瓊心懷歉意地說:“委屈你了,讓你終日住在地牢裏。”

“小姐不要這樣說。小姐對我這樣好,我都還不知怎樣報答。”

“好了,你去睡吧。我也會早點睡的。”

銀紅退下了,留給她一室寂靜。

地牢如此龐大,仿佛一座地宮,隻有幾扇天窗有陽光射入,讓她知道日夜交替。呆在這裏的日子,碎瓊倒是自由的。婢女們從牢外搬來的布置十分精致奢華,從紅木床榻,到錦緞帷帳,將這裏安排得反而不像是座牢獄。

她知道,他極盡一切隻為讓她在這座黑暗的宮殿裏安靜地度過餘生。碎瓊斂下眼睫,心中似有絲絲痛楚,臉上卻隻是平靜。

她來到床邊,剛要躺下,突然身後的燭光一閃。她驀地回頭,看見來人眼中閃過一抹光芒,卻並無驚訝。

“獨孤燁?”

隻見獨孤燁急切地跨上前一步,抓住她的雙手,“你……你還好嗎?我知道你受了傷!”

“傷勢複原得還好。”她淡淡地把手抽出他的掌心,“倒是你,沒有受傷嗎?如果沒有受傷,就該早早下山去,不該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