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她之前所擔心的——那已經是個過去時。
良辰回到病房時,淩亦風是真的已經睡著了,呼吸輕淺,但均勻。她伸出手,慢慢貼近他英俊的臉頰,食指狀似有意無意從他鼻端掠過,感受到他溫暖的氣息,淩亂憂慮的心情仿佛才能漸漸平複。
她隨便吃了些東西,下午時接到淩父的電話。
簡短幾句,她把情況大致說了。其實現在人人都知道,箭已在弦上,因此淩父對這個決定也沒有太大的意見,隻是又再交待了兩句,又問了行程安排才掛斷電話。
他的話語裏,其實也是有不安和不舍的,到了這種關頭,也不免一一流露出來。
良辰除了安慰,剩下的也隻是不停地樹立信心,給淩父,也是給自己。
淩亦風在傍晚時分醒來,良辰正梳好頭從浴室裏走出來,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見他突然撐起身子,半趴向床外,開始嘔吐。
她一驚,快步過去扶住他。
其實整整一天,他滴米未進,全靠營養液在維持,胃裏是空的,此時也隻能是幹嘔。可也正因為這樣,身體虛弱得更加厲害,修長的十指緊扣著床沿,伏著身子,那一聲一聲,聽在良辰耳裏,隻覺得撕心裂肺。
等到好不容易,漸漸緩和下來,他已是兀自趴著急促喘息,似乎連動彈的力氣都沒了。
良辰手指冰涼,扶住他的肩將他慢慢翻轉過來,靠回枕頭裏,目光觸及那張蒼白憔悴的臉,鼻尖不期然一酸,緊接著眼前一片模糊。
她抬手去抹湧出來的眼淚,一邊暗罵自己沒用,從什麼時候開始,竟然變得如此無法控製情緒?
她偏著頭,臉上卻突然傳來涼涼的觸感。
一低頭,隻見淩亦風陷在雪白的枕頭被褥裏,修長的手臂抬起來,手指擦掉她臉上的淚水。
“眼睛好了?”她驚詫於此時自己的反應能力。
他微一點頭,繼而笑道:“你的眼淚越來越不值錢。”
明明還帶著微沉的喘息,臉上也滿是倦怠,可他笑起來的時候,仍舊如春風拂過,眉目舒朗開闊。
良辰扭過頭,不理他,找了紙巾把眼淚擦幹,才說:“我去問問醫生,怎麼會吐得這麼厲害。”
他輕輕拉住她的手,“不用。”像是十分明白般地說:“這種病,就是這樣。”
可是,他越是這樣輕描淡寫,良辰的心裏便越是如有刀在刮一樣的難受。
就這樣又坐了一會兒,淩亦風久久地沉默,似乎恢複了體力,才又問:“什麼時候手術?”
他看著她:“你們都談過了吧?什麼時候手術?”
“三天後。”良辰說:“如果可以,後天就去紐約。”
這是和James以及這裏的醫生討論後得出的結果。兩日後,如果淩亦風的情況通過暫時用藥而不會有反複,便直接搭乘飛機過去。
良辰此時慶幸年前公司替她辦了簽證,原本是要公派與一家美國客戶接洽,可是後來因為臨時變動沒能去成,此時算算,簽證還差一個月才到期。剩下的機票等雜事,早有淩亦風的秘書代為辦理。
“好。”淩亦風點頭,又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心,問:“我們一起?”
“當然!”她一緊張,生怕他又變卦,皺著眉警告:“說好了的,別反悔!”
沒想到他側過頭低低地笑起來,目光清湛,望著她:“別搶我的台詞。”
看著他英俊的眉眼,聽他低聲說笑,良辰的心,終於暫時安了安。
似乎真像James所說,這一次的暈倒就像一個轉折,淩亦風醒來之後的身體狀況,明顯大不如前。
當前的醫院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加上他堅持出院回家休息,院方隻好開了藥,讓他們帶回家去。
一回到家,淩亦風就被良辰推回躺著。
他皺眉抗議:“我不困。”
“休息一下。”良辰不由分說,拉被子給他蓋上,“從現在開始,你要聽我安排。”
他牽住她的手,笑:“這才發現你有強烈的控製欲。”
她哼一聲。
他低低地說:“上來陪我。一起睡,嗯?”
乖乖上床,身後是熟悉的胸膛和溫度。良辰閉上眼睛,身體被淩亦風從後麵圈住。
“早上十點,我們這樣子,會不會很奇怪?”她問。
“不會。”淩亦風說:“和你在一起,怎麼樣都不會奇怪。”
她心中一動,轉身去看他,幾乎目不轉睛。
淩亦風好像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笑起來,“你幹嘛?”
他笑著的時候,眼角有細細的魚尾紋,良辰湊過去,就順著這紋路輕輕吻上去。
淩亦風不動,任由她的吻輕輕淺淺落在臉上。
放晴後的暖春,有溫和的陽光灑下來,透過未拉窗簾的玻璃,可以望見碧藍如洗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