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峻峭??嶒柳如是(1 / 2)

柳如是、陳圓圓、董小宛、李香君、顧橫波、卞玉京、寇白門、馬湘蘭。

八位曾牽動過時代與曆史走向的女子,八個終走不出生活與人性雙重複雜的生命,八支早凋零在曆史暗角卻幽香至今的花朵……

她們的青春蒼白而又豔麗,媚俗而又雅潔,短暫而又長久;她們的命運偶然而又必然,無助而又無奈,可悲而又可歎;她們的人生軟弱而又堅強,可恥而又可敬,複雜而又簡單……

她們—

世稱“秦淮八豔”!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她將稼軒的這一詞句化作了自己的名字,也模糊了自己的性別,更使自己本如弱柳般的生命變得山一般峻峭。

其實她的故鄉是沒有山的。有人說她是浙江嘉興人,又有人說她是江蘇吳江人,她自己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哪裏人,因為她從小就被人賣來賣去,先是被賣為婢,再是被賣為妓。而這一切,隻是因為她家境貧窮。好在那時她小得並不能記事,也還不能體味這世態的炎涼。

無論是嘉興還是吳江,都是沒有山的水鄉。她對於山的最初記憶,是晴日裏向天邊眺望所得到的那一抹影子,還有就是她從詩詞文章中讀到的那些名言警句。但她竟因此而知道了,嫵媚的青山上有高潔挺拔的青鬆,鬆林間有草,有花,有潺潺的流水,有陣陣的鳥鳴,有峻峭懸崖,有崚嶒山石……山是一個別樣的世界,豐富、穩重、可靠,於是她也希望自己是一座山,一抹美麗的遠山,既立身於這世間一隅,又超然於這紅塵之外。

但她終究不是山。

稍稍長大一點,就有人不停地對她說:你充其量隻是一棵小樹,甚至隻是一棵小草,你一定要找一個可靠的靠山。

於是為了那一座夢中的靠山,她刻苦地讀書練字,吟詩填詞,刺繡繪畫,撫琴度曲,同時日日描眉塗腮,調笑嗔語,總之,努力地將自己弄得風情萬種,儀態萬方。但有時她也會恨自己為什麼要這樣。

不就是因為家境貧窮嗎!

但貧窮也是罪過嗎?她曾多次這樣的問天,問地,問自己。

天無語,地無言,而自己隻能是越問越陷入迷惘—

如果貧窮不是罪過,至少不是自己的罪過,那為什麼命運要這樣懲罰自己!不但小時候被賣,長大後還要被賣,而且出賣的除了自己的肉體,還連同自己的靈魂!

如果貧窮也是罪過,那是不是隻要走出了貧窮,這罪也便受到頭了呢?想到這兒,她隻能又日日描眉塗腮、調笑嗔語……將希望寄托在那座夢中的靠山。

她終於找到了一座靠山。

那一日,吳江盛澤的歸家院內來了一位書生,著白衣一襲,身姿挺拔,麵容英俊,神情憂鬱,但那一雙憂鬱的眼睛中又透出堅毅的目光。

四目相對,兩人幾乎同時都看到了對方眼中有火花閃爍;與此同時,她似乎看到了一座青山,它遙在天邊,又近在眼前……

白衣書生一去不返,但他那雙憂鬱的眼睛總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幾經打聽,終於知道白衣書生姓陳,名介,字臥子、懋中、人中,號大樽、海士、軼符等,南直隸鬆江華亭人。

她讓人主動給他送去名刺。一次,兩次,三次……這讓當時許多人覺得不解,連跑腿的女傭也覺得跑得累了,但她卻說:“世間本該藤纏樹,世間哪有樹纏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