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的月下,父親躺在柴堆上,四周沒有一絲風,卻透骨的寒冷。
“我已經老了。”父親看著自己,咳嗽了一聲:“身為父親,我沒能好好照顧你和希兒;身為丈夫,我心裏麵最愛的卻不是你們的母親;身為死士,我卻修學了煉製術器的術決;身為淩姓,我沒能實現家祖的遺願。身為仙盟的死士,我卻屈辱的躲在臨森鎮生活。”
淩糧苦笑了一下:“甚至身為人,我都是殘缺不堪的。我這一生完全的失敗之極。”
“人最失敗的是什麼?就是將死之際,回首罔顧,發現自己一無是處。”父親喘了一口氣:“而我就是這樣失敗之極的人。”
“將死之際!”淩樞看著父親越來越衰弱的語調,聽到這四個詞,驚叫了一聲。
“是的,四角融靈所有的能量便是來至於施術者本身,幸好那個前輩的修為卓絕;我才能殘存這麼一點氣息和你說話;在所有四角融靈的記錄裏,那些施術者都是斃命當場的。這個前輩能有這樣的修為,肯定也是不凡的人啊!”父親眼中光芒一閃:“我這種失敗的人,能為他進行四角融靈。不知道能不能算是成功了一會,嗬嗬。”
扶住慢慢軟癱下去的淩糧;淩樞雙眼睜眼,那些紛呈的記憶一個個都冒了出來:
自己吃力的挺舉著石錘,雙手完全無力,雙眼流淚的看著淩糧:“父親,我的雙手要斷掉了!”
倚靠著樹站著的父親冷冷的看著自己:“再舉四十下,不然今天別吃飯了!”
心裏燃起的火,通過憤恨的雙眼射出來,簡直要將對麵的殘廢中年人燒成灰燼。
“這樣有神的眼睛!看來你還不是很累,那就再舉五十下吧!”
······
“父親!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被扔進木籠的淩樞哀求著,看著籠外的淩糧。
“你和裏麵的那頭野豬,隻能出來一個!姓淩的若是還殺不了一頭那樣低級獸類。那麼就讓野豬姓淩算了!”父親說著話,背過身去。
看著對麵的那頭殺氣騰騰的小野豬,淩樞驚慌的退避著。
“蠢貨!一直躲,那麼你就一直等著讓它殺了你吧!”父親不知何時又轉過身,吼了一聲:“你隻有殺了它才能出來!”
咬著牙,握緊手中的鏽鈍的刀就撲了上去。
······
這些記憶都深刻在腦海中,讓淩樞曾經深恨眼前這個男人,並且不止一次的心中暗問:“我是他的兒子麼?”
看著淩樞眼中的神情變化,淩糧無力的一笑:“泥兒,我從小那樣的逼你苦煉體格,你該是恨我的。現在我就要死了,我這樣的失敗男人,也不能在期盼能得到已經是修仙士的兒子的原諒。”
是,自己曾經是那樣的恨眼前這個男人,不止一次的想要撲上去,直接將他殺掉!
直到十二歲的那一年,父親布置下在酷寒的天氣裏搬動三百塊冰塊到山中;再搬了不到一百塊的時候,絕望的自己決定逃離這個家。在離開之前隻想再看看那慈愛的母親和親切的弟弟。
悄悄的躲在歪斜的石屋外,就見到父親正擔憂的熬製著薑湯。
母親在床上輕笑著說:“為什麼要讓孩子那樣的恨你,是為什麼啊?”
“恨,是激活男人最大潛質最有效的手段。”父親小心奕奕的用一隻手笨拙的熬製著薑湯,口裏嚴肅的說。
“哎,泥兒那孩子也真是笨;我根本就下不了床,那些說是我做的話,他都相信了。”母親悲切的說:“那樣的東西封印在我的雙腿內,連給自己孩子做一頓好吃的都成為奢望。”
“我做的和你做的有什麼區別,沒餓死他們就不錯了。難道我做的難吃嗎?”父親故意擺出一副不滿的模樣看向母親。
“哎,難吃也沒辦法啊。”母親故意歎息的一笑:“都吃了十幾年了,都習慣這樣難吃的味道了。”
“嗬嗬。”父親笑了一下後,擔憂的說:“布置他搬三百塊冰,還是太多了;不過要是減少了會讓他懶惰的。這樣吧,晚上他睡著了,我去將那些冰塊削得小一些。數量增加給他信心,但是減輕冰塊的重量。”
“你呀你呀!”母親無奈的一笑:“他挺舉石錘,你擔心他手骨折;他殺野豬,你先將野豬的眼睛刺瞎···”
父母的對話傳進自己的耳中,淩樞肩頭收拾的小包袱慢慢的滑落,熱熱的淚溢出眼眶:“原來是這樣的···原來是這樣的···”
看著眼前躺在木柴堆上的父親,他還不知道,他私底下那些事情自己都知道了吧。
“我就要死了,我有太多的遺憾沒有達成;有太多本應該做的事情要做,但是我都沒有做好。你一定不要像我這樣。”父親喘著氣,愈加衰弱:“家祖的留音符你應該也聽到了:和烈烽相鬥一場。我想家祖的意思應該是:我們淩家的死士既然能站在凡俗者的最頂端,成為體格最強悍的人;那麼,我們的後輩若是成為修者,也應該站在修者的巔峰,成為像戰神烈烽那樣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