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升之途受阻,青吟略微蹙眉,明眸中卻無絲毫情緒,相比之下,李珣則麵目扭曲,直若妖魔,氣度相去何止天壤?

隻是,這樣的攀比毫無意義。

李珣是在複仇,那便不可能是溫和安靜又或是從容不迫的交涉。而必然是凶狠粗暴直至你死我活的拚殺。

這點最純粹的意念充斥在李珣胸腔內,生就凶戾殺意,以之催動四肢百骸間的血液魔氣,轟聲燃燒。

沙啞的聲音,卻像是地底岩漿的隆隆鳴響:“這條路,鍾隱能過……”

不等他說完,青吟不再任由斬空神劍發揮,她素淨的手指探出,輕握住斬空神劍的劍柄,刹那間,深蘊在劍身中的無上劍息,與她晶瑩剔透的劍心碰撞,沒有任何抵觸,雙方立時水乳交融,合而為一。

斬!

劍刃在輾動,幅度極其微小,而頻率則無限提升,轉眼間,高速振蕩的劍刃便失去了同體的形態,化為一道光流,在李珣兩手之間膨脹起來。

禁錮劍刃的血光瞬間蒸發殆盡,李珣兩條手臂無聲崩解,在玉清雷光照射下,血光如煙,轉眼蒸騰殆盡。劍光長驅直入,直指李珣麵門,將其未盡之言盡數斬斷。

劍光臨頭,李珣眼眸中的火焰卻沒有絲毫黯淡,他依舊咧著嘴,直麵劍氣鋒芒,在神劍鋒刃將破腦而入時,他先向後仰,旋即腰腹發力,上身像是崩緊的弓弦,猛地反彈。

頭錘!

高速振蕩的劍刃抵在李珣的額頭上,入骨半指,隨即停滯。

停滯的,還有整個天空。

沒有任何血跡,斬空神劍就停在李珣額頭正中,空自鳴響,卻再也無法深入,唯一能動的,隻有那潛蘊其中的無上劍息,這股由鍾隱注入其中的神通卻是鉗製不得,振鳴聲中,昂然飛動,透額而入,貫腦而出!

“嗡!”

無上虛空深處,似乎有人發出獅子吼,撼人心魄,直挫本性真知。在此瞬間,穿透過去的無上劍意,已經脫出了神劍本身的製約,與李珣背後的玉清雷光和那恢宏浩蕩的上界偉力融而為一,李珣眼眸血紅,嘴巴開裂,激湧的情緒在喉頭激蕩,頂著無儔劍壓,逐字逐句地擠出來:“你不能過!”

怒吼聲中,血光噴薄而出,在虛空中重新凝就雙臂,兩隻攥緊的拳頭抹過頭頂,帶著轟轟的雷鳴正麵相撞。

中央,是光可鑒人的斬空劍身。

“嗡”的一聲長鳴,神劍如活物般顫動,不過兩息,長鳴之聲突然變調,繼而荒腔走板。

這一夜,就是這把神劍,先後斬殺兩大幽玄傀儡,幾乎將李珣斬至形神俱滅,又力抗天地功煞,威風煞氣一時無及。

然而此刻,在所有人凝滯的目光下,神劍就像一塊易碎的琉璃,從與李珣拳頭撞擊的劍刃起,裂開一道縫隙,隨即向劍身蔓延,眨眼間,裂隙橫過劍身,鳴聲中絕。

斬空神劍,折為兩段!

“斬空神劍放在鍾隱手上,它才是神劍……”李珣嗬嗬低笑,笑容卻在臉上開裂。

神劍的鋒芒終究不屬尋常,之前他又被其中無上劍意貫腦而過,還能維持住法體不散,已是他的意誌強韌過人。

但這都是小節,李珣的眼神透過碎裂的劍光,直刺在青吟麵上,還沒看清青吟的表情,天地間陡然大放光明,周邊虛空,光浪如海,轉眼將李珣和青吟淹沒掉。

下方,妖鳳和古音終於衝擊而上,受神劍斷折的氣機牽引,赤、白兩道火光聲威大漲,烈焰灼灼,擴散十裏。

也在這一刻,青吟鬆開手,任那半截神劍掉落,隨即她並指為劍,不退反進,朝著當空砸下的火團直刺而上。

這一連串變化隻在頃刻之間,但落在李珣眼中,卻有一種舒緩到極致的奇妙感覺,青吟的劍指淩厲非常,依稀仍有斬空神劍的絕世鋒芒,可是李珣卻知道,這劍指之前,有一道無形的漩渦,不住地消磨劍氣殺意,並將青吟的身子不斷吞噬。

李珣放聲大笑,像一個血紅的火團直撞下去。血焰舔舐著青吟護體劍氣,滋滋作響,正如李珣所想,這一層護體劍氣隻支撐了片刻,便轟聲破碎。

劍氣正麵刺在李珣胸口位置,對這空有其形的劍指,根本無法轟開血影妖身的防禦,反被李珣輕鬆撥開且劈麵抓住,裹帶著血焰的手指彎曲,像一把鐵勾,扣住了青吟的玉頸。

“蓬萊不可到,弱水一萬裏……鍾隱為你留了渡海的寶筏,可眼下筏子碎了,你還渡什麼?”

這時候,他看到了青吟的眼睛。

其實他什麼都沒看見,唯一入眼的,就是青吟眼眸裏強烈的光芒。

李珣微怔,下一刻,他身後虛空迸裂。

已經略顯沉寂的玉清雷光突然爆發,衝開了兩界的藩籬,以決堤之勢噴發出來,李珣來不及反應,血影妖身也擋不住後麵強光的照射,大半邊身子都被蒸發,然後才是千萬個巨鼓齊鳴的雷音。

周邊溫度急速拔升,左邊是古音的太陽真火,右邊是妖鳳的天界神炎,刺目的火光幾乎不分先後,揎在噴發的玉清雷光側翼,將雷光撞得如琉璃般碎裂開來。

衝擊的熱風刮過,李珣艱難地維持著法體的完整,仍扣著青吟的頸子,想要轉身,卻轉不過來。

因為在他後麵,除了玉清雷光,還有一層厚重的壓力,像一隻無形的手,同樣扣住了他的後頸。

絲絲縷縷的劍氣透入,並不強烈,卻恰到好處封住了他周身竅穴,以此方式,鎖住了血影妖身的一切變化。

現在他沒有受到殺傷,可是當下一波殺傷來臨,不能再聚散由心的血影妖身,不會比那脆薄的琉璃結實太多。

時間似乎凝固住了。

理智告訴李珣他身後沒有人,可是在這漫天熱風中,他似乎感覺到了某個熟悉的氣息,那個家夥就在他身後,吐息的熱氣拂在頸上,滲進來,卻是冰冷寒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