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輪椅中。
靜淵王卻依然如美玉一般,悠然瑩潤,使眾人投在他身上的目光不由得恭敬起來。
隻可惜身有殘疾……
席間大臣們的心中不無感歎。靜淵王的能力無可置疑,每當皇上因故不能理政,總是令他代為打理,他似乎每一件事都可以處理到分寸恰好;皇上對靜淵王亦是青眼有加,各地進貢來的寶物,最好的總是賜予他。
如果靜淵王沒有殘疾,怕是敬陽王與景獻王承繼皇位的機會很小。
可惜啊……
“師兄,原來你長得很美呢!”
如歌托著下巴笑,眼睛亮亮地瞟著他:“奇怪,以前我怎麼沒有發現,我的師兄竟然是翩翩濁世美公子,不對,是美王爺。”
玉自寒搖頭輕笑,靜靜品茶。
如歌打趣完他,開始觀察席間眾人。對麵有兩位王爺特別惹眼,一位年紀稍長,紫麵美髯,五官威嚴,身板坐得極直,有淩人的氣勢,應該是敬陽王;另一位麵若銀盤,丹鳳眼,笑容很謙恭,指甲修得很整齊,應該是景獻王。
她的目光正好與景獻王的目光碰到。
她點頭示禮。
景獻王恍然怔住。
輝煌富麗的乾陽殿。
酒香四溢。
亮如白晝。
酒杯頓在半空,景獻王的手指捏緊。
劉尚書湊過來:“王爺?”
“她是誰?”
靜淵王身邊的女子,笑容似撒嬌的貓兒,眼睛亮得象星星;她的美麗就如黑暗最深處的火焰,強烈窒息,引得人就算被焚成灰燼,也想將她占為己有。
“她?……哦,她是烈火山莊烈明鏡的女兒。皇上聽說她在靜淵王府,特意召她來的。”
丹鳳眼眯起來:“烈火山莊?”
烈火山莊的勢力雖在江湖,但近十年來觸角不斷蔓延,在宮廷中也有了說話的聲音;敬陽王那一派,似乎就有烈火山莊的支持。
“如果靜淵王娶了烈明鏡的女兒……”劉尚書也察覺到靜淵王與那紅衣少女神情親密。
景獻王冷笑。
“烈明鏡會不會將莊主之位傳給他的女兒呢?”劉尚書低聲揣測。
酒灑出來,流在修剪整齊的指甲上。
另一邊。
“師兄,我不太喜歡那個景獻王。”如歌聳聳鼻子,難受道,“他好象一直盯著我看。”
玉自寒抬頭。
淡淡的目光中有股寒意,越過寬闊的殿堂,掃在景獻王臉上。
景獻王一驚。
酒杯“啪啦”一聲跌在案上,酒水潑濕了他的華袍,聲音很響脆,眾人都望過來。
劉尚書急忙為他擦拭。
景獻王一把推開他,心底暗自惱怒。隻不過是一個殘廢,他剛才為什麼會感到恐懼呢?
“哈哈。”
如歌輕笑,偷偷握住玉自寒的手,眨眨眼睛:“師兄,你真棒!”
玉自寒淡笑。
望著她晶瑩的臉龐,他忽然發現,這段日子她的確一日比一日更加美麗,就好象壓抑了千年終於要綻放的鮮花,那光彩讓人神為之奪。
“皇——上——駕——到——!”
眾皇子與大臣們跪地接駕。
隻有玉自寒坐著。
在大殿中尤顯華貴出眾。
皇上憐他雙腿不便,自幼就從沒有讓他下跪過。
******
如歌這是第一次見皇上。
她跪在地上,悄悄抬起眼睛,想要看一看皇上長得什麼樣子……
但是——
她沒有來得及去看皇上。
卻被皇上身邊的一個人奪去了呼吸!
白衣如雪。
光芒耀眼。
雖然柔軟雪白的鬥篷遮掩住那人的麵容,但優美絕豔的雙唇依然勾魂攝魄。
那人仿佛是玲瓏剔透的,強烈的光芒讓人睜不開眼!
盈盈飛雪中。
晶瑩璀璨。
那人好象是雪幻化而成,卻有哀愁和傷痛。
如歌驚怔。
腦袋陣陣嗡鳴。
她詫異地望著那人,沒有聽見皇上命眾人平身,沒有發覺大殿中隻有她一人還突兀地跪著。
玉自寒俯身將她扶起來。
她怔怔坐在席間,目光仍盯著白衣人看。
是他嗎?
他為何會在這裏?
皇上眉毛極長,眼神很溫和,臉色紅潤,並不象久病初愈的樣子;他的兩鬢已花白,酒量卻好象很好,轉眼已飲下三杯。皇上身旁並肩而坐的是白衣人,不言不語,靜靜飲酒。
“他是誰?”
如歌怔怔地問。
在殿堂之上可以與皇上並肩同坐,且不用下跪,神態也未見得有多麼恭謹。究竟是何等的身份,可以讓白衣人儼然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而白衣人給她的感覺,怎麼如此熟悉。是他嗎?看不見容貌。
沒有人回答她。
玉自寒正望向皇上,沒有“聽見”她說話。
“恭賀父皇身體康健!”
景獻王舉杯敬道。
“好、好,”皇上神清氣爽地大笑,側身對白衣人道,“這全是雪衣王的功勞,來,讓朕敬你一杯!”
殿堂上眾人的目光皆投向神秘的雪衣王。
雪衣王一向如神龍見首不見尾,有時會突然在宮中顯身,有時幾年沒有消息;但所有的皇子和大臣都知道,這仙人一般的雪衣王是世上唯一可以左右皇上心意的人,他的一句話,比所有人的進奏都有用的多。
雪衣王是神仙。
這是宮中的傳言。
劉尚書記得二十年前見到的雪衣王,同現在一樣,風姿絕美,隻要看一眼就讓人心醉神往。
可是,卻始終沒有人真正見過雪衣王的麵容。
他或是鬥篷掩麵,或是輕紗繚繞,仿若雲中霧裏;有人曾經打賭雪衣王其實長得很醜,命武功高強之人去強行撩開他的鬥篷,但雪衣王似乎隻是輕輕彈下手指,奉命之人便昏死過去,打賭之人也被皇上嚴加懲罰。
皇上似乎對雪衣王極為敬重,沒有人知道其中的原因。
雪白的鬥篷下,優美的雙唇輕輕一笑,有如春夜的海棠花。
“皇上的酒我不喝,我要她敬的酒。”
說著——
晶瑩的手指伸出——
點中了靜淵王身邊的紅裳少女!
亮如白晝的乾陽宮。
眾人詫異。
啊,也隻有雪衣王可以公然提出這樣的要求。
如歌驚大了眼睛。
在皇宮中,這人居然可以如在**一般,隨意點個姑娘來陪酒嗎?她怒氣暗湧,這雪衣王不僅在侮辱她,還侮辱了同她一起的師兄!
她眼冒怒火,向鬥篷遮麵的雪衣王瞪去!
絕美的唇勾出幽幽的恨意,淡淡道:“皇上,你看,連靜淵王身邊的小丫頭都不將我放在眼裏。”
皇上僵住,不知該如何是好,一邊是最疼愛的皇子,一邊是他最倚重的雪衣王。
這時——
玉自寒握住如歌的手。
他輕輕褪下左手的羊脂白玉扳指,將它戴到她的左手拇指上,然後,抬起頭,如玉的麵容有柔和的光華。
皇上大喜,起身笑道:“哈哈,玉兒終於選定你的王妃了嗎?”
玉自寒含笑點頭。
四下頓時一片賀喜之聲,方才的尷尬似乎都被眾人忘掉了。
皇上大笑道:“哈哈哈哈,這是我收到最好的賀禮!”一直對玉兒懷有歉疚,如今見他亦有了心愛的女人,不由心中大慰。
如歌驚詫地望著玉自寒。
玉自寒隻是微笑。
“太好了。”
低沉優美的聲線自雪白鬥篷傳出,穿透熱鬧的殿堂,隱隱有著怨氣,使眾人刹時寂靜起來。
美如雪花的手指掂起酒杯,輕笑:
“讓我祝二位長命百歲、白頭偕老。”
如歌一陣背脊發涼!
她聽得出那“長命百歲”、“白頭偕老”中的怨恨與詛咒,驚得仿佛置身於冰窖之中!
******
沒有月亮。
沒有星星。
夜色如噩夢一般,透過窗子籠罩住沉睡中的如歌。
她的額上盡是細密的汗珠,眼睛閉得很緊,臉色有些蒼白,腦袋在枕上不安地搖動。
……
……雪笑得有點失措:“你在說,你不會愛我嗎?”……
……“是。我不愛你。”……
……她聽到聲音從她口中傳出,她看到雪的麵容刹時蒼白,在那一瞬,她忽然擔心他會立時死去。……
……一顆雪珠如淚水一般滾下雪的麵頰。……
……他啞聲道:……
……“如果你讓我跟你走……”……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