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還留著辮子的男人躺在白色的床單裏,臉色蠟黃,而靠在一邊的女人梳著發髻,穿著老式馬麵裙,正淚流滿麵,激動地喚著自己的丈夫。
那男人眼珠緩慢移動,看著女人:“錢……還夠不夠?”
女人連連點頭:“夠,夠,我和娘首飾都賣了,你放心,家裏有錢,一年不做工都有飯吃。”
男人又問:“孩子呢?”
女人回道:“大哥二哥和三姐都和舅爺一起念書的,四哥讓媽媽照顧,你快好起來啊,孩子們都好想爹的。”
男人才緩緩一笑:“你、你握我的手,握一下。”
() 女人不明所以,連忙去握他的手,隻是不敢碰到輸液的地方,隻小心勾住男人的小指。
男人閉上眼,含糊著:“阿玲,等出院,你幫我把辮子剪了。()”
馬琳娜看著這一幕,想起仍在戰場上的丈夫,心中一酸,回到手術室門前,有好心的護士給她搬來凳子,她也不坐,隻是雙手交握著,祈禱上帝保佑她的女兒伊莎貝拉。
她的女兒一定要平平安安地離開手術室,然後等戰爭結束後,她們就會回歐洲與家人團聚。
此時馬琳娜並不知道女兒的手術室裏異常熱鬧。
比起有六分鍾時限的心髒手術,割腎子明顯時間寬鬆許多,所以秦追一邊做手術一邊時不時問助手們幾個問題,答不上來就陰陽幾句。
第一個問題。
秦追:“割腎子的話,一般是從哪兒下刀啊??()『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洋助手搶答:“肋骨。”
秦追:“嗯,哪根肋骨啊?”
洋助手不說話了,旁邊的中國助手回道:“第十根,不,第十一根!”
秦追:“嗯,不錯不錯,下次我看看第十根肋骨的切口能不能看到腎,其實應該看得到吼,就是割腎子時沒第十一根方便。”
第二個問題。
秦追:“我們都知道腎部分切除術呢,是要先分離出腎蒂,把血流阻斷了才能接著往下做的,那斷血的時間限製是多少呢?”
嘎,答不出來了,其實這兩人未必不知道,隻是一低頭就能看到鮮活的腎子,主刀的主任又太有壓迫感,菜鳥們壓力山大,不免大腦一片空白。
秦追語氣溫和:“一般是15到20分鍾,就要放鬆血管夾,夾久了對腎子的血循環不好,做完手術記得去把手術過程用文字複述一遍,然後交到我這裏,這些知識你們要記熟知道嗎?不然病人的腎子讓你們治壞了,那你們也不要做醫生了,出門右轉走幾千米加入那個幫派去做捅腎混混就好了,知道了嗎?”
第三個問題。
秦追:“腎部分切除術的術後並發症有哪些?”
助手們:“嘎。”
秦追:……
他沒客氣,把這兩貨都噴了一頓,心想這要是兩人以後留在雷士德做主治,萬一碰上搞不定的病人要搖人的時候,估計自己就是被搖的那個。
有這樣的助手們真是他秦追的福氣,太棒了,他以後一定好好吃飯鍛煉,保證自己絕對沒有躺到手術台上讓這幫人幫他開刀的一天!
主刀醫生秦追時不時請護士擦汗,助手時不時請護士擦淚,伊莎貝拉的手術就是在這種慘淡氛圍中成功的。
手術室大門打開,秦追走出來:“伊莎貝拉的家屬啊,你過來一下,你女兒是左腎長了個瘤子,我給切掉了,之後血壓應該會好一點,但也不知道這個瘤子是良性還是惡性的,所以那個組織我讓人送檢了。”
“手術以後呢,你女兒要喝半年的中藥養一下,你先去麻醉複蘇室,今晚麻醉過了以後她肯定會很痛,你多哄一下,
() 但不許給她用ma|啡(),然後就是明天早上我去給她開藥。”
然後他又走回去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馬琳娜夫人連忙喊道:“那個,大夫,您不去看看伊莎貝拉嗎?”
秦追回頭:“我看過了啊,伊莎貝拉的手術很成功,我現在要去做下一台了。”
他還有四台手術沒做完呢。
第三台手術,躺手術台上的是三個孩子的母親。
這名患者前年因為腸癌在秦追這裏做了手術,去年腎部出現腫瘤,又割了,現在她的胃部出現了新的癌症病灶,隻能再次來找秦追。
多次手術讓這名患者的腹腔內部存在不少疤痕和黏連,這讓她很容易出現術中大出血,但不做手術的話,她更沒救。
手術失敗,秦追走到手術間外,對家屬低頭:“抱歉,我沒能救她。”
病人的父母立時哭了起來,她的長子摟著弟妹,對秦追深深鞠躬。
“您已經救了她兩次了,秦醫生,謝謝您,不然媽在兩年前就不在了,多虧了您,她好歹看到我成親了,可惜她沒抱上孫子。”
秦追安慰了幾句,又匆匆去做第四台手術。
忙碌到晚上七點,秦追胃裏空空,卻沒有絲毫胃口,隻能將沾血的手術衣脫掉扔一邊,坐在辦公室裏發呆。
人太累的時候,是連腦子都不想轉的,隻剩雙眼呆滯看前方的勁兒了。
一陣小提琴聲響起,秦追回過神來,看到清晨的橡木莊園中,金發少年站在湖邊碼頭,迎著晨風拉一曲巴赫的《恰空舞曲》。
秦追看著他,心想,其實對於菲尼克斯和他們之間的差異,他都明白,也許終有一天,他們會走上不同的道路,也或許不會。
一曲結束,菲尼克斯放下小提琴,對秦追勾起嘴角:“goodnight,Tiger.”
秦追回道:“go,gol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