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奏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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蘸飽了墨汁的筆在祁玉笙手中猶如千鈞重。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僵硬,擔心她鬆手將沾滿了墨汁的筆砸在翻開的奏章上,炎問寒很自然的將攤在她麵前額公文往後挪了二寸。

“誠如娘娘所見,我這些日子忙的腳不沾地,又有些娘娘也撞見過的私事要辦,若娘娘不樂見我積勞成疾,死在陛下前頭,少不得就要來幫我分憂了。”

炎問寒本來就忙,而因為她的一連串計劃,也確實額外給他增加了不少工作。

但祁玉笙本能的不想接這個燙手山芋。

她試圖將筆還回去,炎問寒不避不閃,卻也並不接,祁玉笙的目光掠過他的掌心,看到許多陳年傷疤,比白更白,如同無光之地生長的妖異藤蔓。

一滴墨終於砸在了桌子上,暈開一片墨跡。

“娘娘不肯答應嗎?”

祁玉笙蹙眉:“一定要我來?你身邊應該不缺人用。”

比如秉筆太監之類,雖說宦官群體龐大,並非每個都以炎問寒馬首是瞻,但炎問寒當權這些年,培養的親信絕不會少。

哪裏輪得到她來做這件事。

炎問寒卻道:“隻能勞煩娘娘,他們都不像娘娘蕙質蘭心,想要模仿誰的筆跡,便能惟妙惟肖,以假亂真。”

祁玉笙下意識的握緊了手指。

她確實有這本事不假,但對於一個並不做細作也不當文書的閨閣女子而言,實在沒有用武之地,所以除了身邊親近之人,並無人知曉。

炎問寒還真是夠了解她。

推脫不得,祁玉笙最終還是答應了。

雖然很荒唐,但冷靜下來想,這事於公於私都是好事。

於公,批紅之權是皇帝指定的,炎問寒本身就有從龍之功,是特例,不該擴散成整個司禮監的權柄。

這權力給出去容易,收回來就難,若真被龐大的太監群體把控了,哪怕今上駕崩之後換上一位有能者,也是有心無力,極容易重蹈前朝的覆轍。

於私,她得炎問寒相助良多,也該投桃報李,這件事私下裏來做,並不會引來太多非議。

見祁玉笙果真開始批閱奏章,炎問寒也不在這裏煩她,轉頭去了隔壁屋子休息。

文淵閣常有官員來議事,但司禮監沒有,祁玉笙往返於此,也撞不到外臣,並不尷尬。

每每炎問寒有事忙的脫不開身,便會派人來請,祁玉笙便在日落之後去幫上一兩個時辰,有時見得到炎問寒,有時則聽說他在昭獄忙著,祁玉笙知道昭獄裏是什麼工作,便也不等和他寒暄道別,批的累了便自行離去。

皇帝換的勤,宗室也人丁凋零,宮內宮外各懷鬼胎,讓人總會生出禮崩樂壞,國將不國的擔憂。

但其實放眼望去,隻要出了皇城,也還算太平盛世。

今年難得的風調雨順,又沒有外敵騷擾。奏章雖然每日都會送上來許多,但其實無甚要事,多是請安,順帶說些小事,偶有互相彈劾的,都不需要急著下定論,撂在一旁等查證了再做定論。

並不需要動腦子。

直到這一天,祁玉笙在看到一份彈劾官員的折子時,翻過來倒過去,手中的筆遲遲沒有落下,卻也沒將其放入待查證的那一摞。

這奏章,竟然是彈劾她父親的!

赫然列舉了數項罪狀,除卻一些不值一提,便是認下也無所謂的小事之外,最嚴重的指控是說,祁將軍在邊關,和外族蠻夷過從甚密,跟塞外的不少部族都有錢物往來,定是有裏通外族的不臣之心。

饒是平日好涵養,祁玉笙仍舊低聲罵了一句髒的。

這指控純屬放屁。

炎問寒代理朝政這些年,唯一沒被言官們變著花樣罵的一點就在於始終沒有增加賦稅和徭役,這也是如今大裕朝國祚仍舊穩固的基石。

可銀錢不會從天上掉下來。

皇帝們,特別是如今的這一位,排場可從來不小。國庫空虛,皇帝又要花錢享受,自然而然就會削減軍費。

雖然沒有戰事,但駐軍仍舊要吃飯,要穿衣。

北境風沙大,冬日長,雖然屯兵耕作能自給自足一部分,卻還是不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