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與死屍為伍,滿屋子的血腥殘留,榻上的男子吐出一口劫後重生的濁氣,迅速收攏衣襟,像拎小雞一般把她拎到了外間的空地,鬆手任她抱著枯樹吐得昏天黑地。
此刻晨光微亮,積雪滿屋簷,銀裝素裹天地一片蒼茫。
風雪撲麵而來,阮清寧背靠著樹幹大口喘氣,那人繡著繁複雲紋的錦緞袖子忽然輕輕擦了擦她的唇角。
愕然抬眸,四目相對。
他衣衫淩亂卻別有一番從容之態,墨眸倒映著狼狽不堪的她,絲毫不掩探究之色。
她目光清明,不著痕跡的拂開他的衣袖,聲音卻有些沙啞,“我們兩清了!要想清毒續命,開春之前拿無憂花來找我!”
這一瞬間,清寧竟然有種被人一眼看穿的壓迫感。
話聲未落,便撐著瘦弱的身軀矯健而飛快翻牆而走,消失在茫茫飛雪之中。
“主子,這個阮清寧深藏不露,今日施救恐怕別有用心。”
身後綠影無聲出現,手同時做了一個“殺”的手勢。
“別有用心,這世上何人不是如此?”玄衣男子抬眸遠眺,三千墨發飛揚在空中,無謂而嘲諷的一笑,說話間,有意無意的收攏了似乎還有殘留著她半點餘溫的指尖。
綠影還欲在言,卻被那人談笑般一句“今日就要她死,這都城豈不太過無趣?”,如數吞回了肚子裏,眼中卻難掩詫異之色。
知道主子這個秘密還能活命的外人,阮清寧還是頭一個……
一路寒風瑟瑟,清寧不認識回府的路,多饒了幾圈,隱約看見街角巷尾,有衣衫襤褸之人依偎成團相互取暖,隱約還摻雜著老人的咳嗽聲和小孩子的哭鬧。
她冒著大雪回到清心閣的時候,天已經大亮。
裏屋坐立不安的知暖見她回來,一臉如釋重負的迎出來替她換了身上衣物,“小姐您可算回來了,您要是再不回來奴婢就隻能去求老爺老夫人派人去找了。”
外衣和裏衣都已經濕透,隻不過不同的是外衣是被一路風雪打濕,而裏衣卻是在施針的時候被汗水侵透。
清寧也聽說過女子一夜未歸在這時候是十分嚴重的事,當下同知暖點點頭以示安撫。
剛換好了一身蓮青色的廣袖衣裙,雙眸一斂,困意便火速席卷而來。
屋外卻已是人聲走動,大白天的補覺很可能引起別人懷疑,阮清寧索性站到院前看了好一會兒雪,寒意襲人,反而清醒了許多。
入眼的是白牆烏瓦,大雪紛紛揚揚,掩蓋了一切,還依稀感覺那麼不真切。
餘光不經意瞥見院外徘徊了許久都不敢上前的玉色夾襖小丫頭,唇邊揚起一絲冷笑,作勢欲轉身回房。
那丫頭見她要往屋裏走,連忙奔了進來,結結巴巴道:“二、二小姐,大小姐請您一同踏雪尋梅!”
大雪壓城,災民無數,她倒是有閑情雅致。
阮清寧把幾縷碎發攏到耳後,直接拒絕道:“我不想去!”
“二小姐,奴婢、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