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安得弟兄的目的達到了。他們先折磨發明家和他的家屬,然後趁對方疲勞過度,需要歇一歇的時間下手。從事發明的人不一定都像鬥牛狗那樣的狠,會咬著野獸至死不放,戈安得把大衛一家的性格研究得很透徹。在長子戈安得心目中,逮捕大衛是這出戲的第一幕的最後一場。柏蒂–格勞提出的辦法是第二幕開始。代理人精明透頂,認為呂西安的一時衝動是個意想不到的機會,可以決定大局。柏蒂–格勞早已發覺妻子對丈夫的影響,看見夏娃為著呂西安弄得六神無主,更想趁此騙取她的信任。所以他不再增加夏娃的絕望,而是竭力安慰,很巧妙的慫恿夏娃就在心亂如麻的時候到監獄去,知道她一定會說服大衛跟戈安得弟兄合作。
“太太,大衛告訴我,他想發財隻是為了你和你哥哥。事實證明,想叫呂西安有錢根本是癡心妄想。別說一份,就是三份家私也不經他花。”
看夏娃的態度,她對哥哥的最後一點幻想也破滅了。代理人說到這裏停了一會,有心讓夏娃的緘默變成默認。
接著他又說:“所以,在這個問題上隻要考慮到你和你的孩子。要快快樂樂的過活,兩千法郎是不是足夠,應當由你決定。不用說,你們以後還有老賽夏的遺產。你公公一年收七八千法郎進款,已經有好多年了,資金存放出去的利息還不算在內。歸根結底,你們的前途大可樂觀,幹嗎要煩惱呢?”
代理人辭了賽夏太太走了,讓她考慮這個遠景,這遠景是前一天夜裏長子戈安得很巧妙的設計的。
安古蘭末的銀錢老虎聽見代理人報告抓住大衛的消息,說道:“你去透露一些口風,讓他們知道可能有筆款子到手,隻要有錢可拿的念頭印進了他們的腦子,他們就逃不了啦;我們再討價還價,一步一步的逼他們就範,接受我們願意收買那個發明的價錢。”
這句話等於這出銀錢劇的第二幕的綱領。
賽夏太太一邊為著哥哥的下落心中憂急,一邊換好衣服,下樓往監獄去。她想到要獨自在安古蘭末街上露麵,好不驚慌。柏蒂–格勞退回來,說願意陪她同去;他不是同情當事人的痛苦,而是另有一套老奸巨猾的打算;夏娃被他的體貼感動了,向他道謝,他也不道破夏娃的誤會。那麼生硬那麼冷酷的人這時竟有這點兒心意,使賽夏太太改變了她以前對柏蒂–格勞的看法。
他對夏娃說:“我特意帶你繞遠路,免得碰到熟人。”
“先生,我第一次走在街上抬不起頭來!昨天人家很不客氣的點醒我了……”
“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噢!這個城裏我絕不再住下去……”
到監獄門口,柏蒂–格勞對夏娃說:“那些條件我和戈安得弟兄差不多講定了,要是你丈夫同意,你叫人通知我,我馬上帶著卡鄉的證明來接大衛,大概他不至於再回監獄的了……”
在監獄前麵說的這幾句話,便是意大利人所謂策略。他們用這個名詞稱呼一種很難說明的行為,或是半正當半奸詐的事情,或是時機恰當而無人指責的騙局,或是近乎合法而做得很妥帖的把戲;照意大利人的說法,聖·巴德萊米案[149]便是一項政治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