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在網上連載了一個記錄我小時候跟隨爺爺經曆的詭異事件的小說後,越來越多的書迷對我爺爺產生了興趣。
轉眼已經過去了許多年,我不再是當初涉世未深的大學生,而已成為北漂大軍中的一員。這期間,QQ上幾乎每天都有新的書迷加我,詢問故事的進展,詢問爺爺的近況。特別是快過年的時候,很多友善的書迷托我向爺爺問好,有的甚至要跟我一起回到湖南嶽陽親眼看看他。其中不乏一些人心存僥幸,想拜爺爺為師,希望學點兒麵相或者掐算之類的方術。
殊不知,現在爺爺的心境已經大變,甚至有些怪異了。他早已不願再用他的方術。包括從前丟了物什就來找爺爺掐算的人,現在說多少好話都不能讓爺爺抬起長滿趼子的手,給他們預測尋找的方位了。
爺爺家門前有一棵生長了將近半個世紀的棗樹,前年春天,它再也沒能發出一個綠色的芽來。輕輕一敲,枝幹就會非常幹脆地斷裂,摔在地上的時候幾乎要粉碎,而不再是往年那樣隨地一插就會活過來並且長成一棵小棗樹。
過年前我去看他,左鄰右舍的人偷偷告訴我,你爺爺恐怕是不行了。我細問緣由,人家將嘴巴一努,說:“看看那棵棗樹就知道了。”
我知道棗樹不行了。但是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將爺爺的身體狀況跟棗樹聯係起來。
我再問他們,他們卻神秘兮兮地擺手不語,好像這是公認的秘密,不需要言語解釋。
但是有一個人除外。
那個人是炎爹。
炎爹跟爺爺年紀不相上下。白天他們各忙各的事,到了晚上,不是爺爺去他家烤火,就是他到爺爺家喝茶。
炎爹說,有一天晚上,他跟我爺爺正在火塘邊上閑聊50年前的事情,忽然聽到敲門聲。他覺得有些蹊蹺。年齡越往上漲,聊得來的人越少。如今,他們倆都成為各自在這個村裏唯一有話可聊的人。現在三更半夜的,還有誰會來找他們閑談?況且舅舅建了新樓房後,爺爺一人獨留在老屋,老屋又嚴重失修,瓦也漏了,牆也歪了,白天行人經過都避之不及,晚上誰還來敲門?
爺爺也覺得奇怪。
炎爹調侃道:“不會是小偷吧?敲門有人應就走,沒人應就撬鎖進門。”
爺爺道:“應該不是。如果是小偷,光看我這樣的老房子就知道沒東西可偷了。”
打開門,進來的是一位陌生的年輕人。
爺爺並不避諱,邀請他進屋一起聊天,也不問他是哪裏人,來這裏幹什麼。
兩位老人繼續聊50年前的事,沒想到這個陌生的年輕人居然知曉一些,有時還能插上一兩句話,幫助兩位老人回憶當時的情形。
炎爹有些驚訝,但是見爺爺麵不改色,便忍了下來。
爺爺話鋒突然一轉,談及老皇曆上的星宿值日,陌生人興趣不減反增,口若懸河,說得頭頭是道。
炎爹更加驚訝。年輕人能看懂老皇曆,還能跟爺爺品頭論足的,實在少見。
也許是平時難得遇見熟知老知識的人,爺爺仍舊跟他聊得很開心,炎爹反而插不上嘴。
聊了一個多時辰,那陌生人突然停住,愣了一會兒,喃喃說道:“明天有雨。”
炎爹目瞪口呆。他知道,爺爺預測天氣,除了掐算和口訣外,還得去外麵看看東南西北風向。這已經非常了不得,而這個年輕人卻能脫口而出。他料想爺爺一定也會大吃一驚。
炎爹朝爺爺看去,隻見爺爺站起身來,笑嗬嗬地說道:“巢居的動物知風,穴居的動物知雨。看來這位朋友不是狐狸,就是老鼠。”
爺爺的話說完,陌生人頓時大驚失色,臉上瞬間長出許多粗毛,臉頰飛快消瘦下去,化成了一隻狐狸。
還沒等炎爹發出驚叫,那隻狐狸就“嗖”的一下溜走了。
所以炎爹堅持認為我爺爺不可能像棗樹那樣。“你爺爺跟以前沒有任何區別。他不是棗樹,他是一棵不老鬆。”炎爹拍著我的肩膀說。
炎爹比我矮了將近一頭,拍我肩膀的時候顯得比較吃力。
我剛轉過身,就聽見他輕輕歎息:“當年的小外孫都長這麼高了!”
後來,爺爺告訴我,他將家裏的水牛賣了,換成了一頭黃牛。
爺爺從會下田幹活兒就開始養牛,幾十年間換過幾次牛,但是無一例外都是水牛。我驚訝地問道:“為什麼要換成黃牛?”
爺爺搖頭道:“你爺爺我現在老啦,水牛力氣大,我扯著韁繩都擰不過它了。黃牛的力氣小,我還能控製。”
我頓時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