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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明寶心裏猛地一跳,回過眸去。等他?等他幹什麼?
向斐然沒多說什麼,徑直走向自己的臥房。再度推開門出來,他手上拎了件軟殼衝鋒衣,黑色的,帶一層薄薄的抓絨內膽。
風往前湧了一湧,帶著夜香濃露和他的氣息,站定在她的呼吸前。
他把衣服遞過來:“穿上,晚上涼。”
商明寶扭頭看看近在咫尺沒多少步路的洋樓,又回頭看看他:“不是……回去睡覺嗎?”
見她不接,向斐然鬆手,將衣服很隨便地丟進她懷裏:“如果你想看花的話。”
商明寶手忙腳亂地接住了,拎著領口展開,披到肩上。
向斐然:“好好穿。”
“……”
可惡的愛管閑事的中年人!
商明寶敢怒不敢言,聽話地將胳膊套進袖筒。在對方定力很足的目光下,又將拉鏈也老老實實地拉上了。
他衣服很大,帶著某種清爽的香味,寬鬆而溫暖地擁罩著她。
向斐然伸出手:“手電筒。”
商明寶又將手電筒遞過去。向斐然推上開關,將光停在那叢月見草上,漫不經心地開口:“你眼前的這片叫海邊月見草,柳葉菜科,月見草屬,有些地方也叫海芙蓉,原產於北美墨西哥海灣,國內主要引種栽培在華南區域,做觀賞植物。月見草生命力很強,已經是很常見的野外逸生種,比如這裏。”
“什麼叫逸生?”商明寶問。
“通俗來講,你可以理解為植物越獄。被規範引種的植物往往被人為栽培在植物園、花園或農業場所,但它們的種子越獄了,脫離了人為的掌控,在野外生根成勢,完成了基因的自我更新,並建立了自己的自在王國。”
商明寶臉色怔然,似有話說。
“怎麼?”
“舅舅,你懂得好多。”她發自肺腑。
而且你原來可以講這麼長的話?
她誇得很真誠,但對方臉色反而有些冷了下來。
商明寶有些尷尬,自顧自把話題接下去:“所以,我昨天摘的真的是野花,不是你哄我的。”
“我沒必要哄你。”向斐然淡聲:“這裏一山之隔就是海,氣候和土壤都很適合它,出了院子往山上走上五十米,有更大的一片。”
“為什麼叫月見草呢?”
手電筒的光照著明黃色的花瓣:“謎底就在謎麵上。”
商明寶明白了:“因為它們隻在晚上開花,隻有月亮才能看到,所以!”
她握拳捶掌,語氣十分雀躍,像是恍然大悟。
向斐然笑意很淡,淡得仿佛就沒打算給人發現。
“是這樣。”開口,聲線還是涼薄:“不過叫月見草的,也不都嚴格限定在晚上開,也有白天晚上都開的。”
“晚上開好虧哦,都沒人看。”商明寶嘟囔。
向斐然回眸,視線拂過她臉,漫不經心地說:“不虧,有你在看。”
他還說了一些有關月見草的“常識”,那是商明寶從不曾見過的世界。低矮的,會匍匐在她腳下,可是如此美麗。
它們甚至建立了自己的小小王國呢。
沉浸和感悟沒持續多久,手裏便被塞回了那柄手電筒,商明寶猝不及防,聽到向斐然懶懶散散地說:“行了,自己慢慢看,除了要命的事別敲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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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花浪漫,早起地獄。
翌日清早五點十分,鬧鈴響起時,商明寶隻想掐死自己。
方隨寧已經出去練嗓子,商明寶特意挑這個時候起,為了低調地將衝鋒衣還回去。
昨晚又是三點多才睡,好困,此刻含著牙刷都快站不穩。潑了兩把冷水讓自己清醒後,她換上家居服,素麵朝天地就去了。
第一縷晨光尚未翻過山脊,院裏彌漫著一股灰調的安靜,隻有廚房炊煙升入到淡藍色的薄霧中。
正要去後院喂雞的蘭姨瞧見了她,笑著問道:“早晨,今天這麼早?是不是隨寧吵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