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解無聲59(1 / 3)

天地初成始太虛

——初讀張子《正蒙》有些書是不做學問而終生無必要去讀的,張子的《正蒙》本是我先前認為“無必要去讀”的一種。記得在哪個大學旁聽過一堂經學課,講的是《易經》,說起過張子的這部著作,當時以為是對《易經》的詮注。後來去查“正蒙”的正解,曰:《蒙》是《周易》的一個卦名,該卦彖辭中有“蒙以養正”語。蒙,即蒙昧未明:正,即訂正。“正蒙”之解意即從蒙童起就應加以培養,是為“教初學”——這才意識到自己淺陋的理解是何等風馬牛不相及。後來在旁聽一些教育學的課時又聽有人提起《正蒙》,這次弗敢臆斷,再謬解為教育學方麵的著作了。

針對書名的詮釋,張子曾說:“養其蒙使正者、聖人之功也。”這些時日略習品讀,這才從字縫中看出:一為《正蒙》,與人教化是根本目的,所賴方式是用儒家學說批判佛、道思想,自成體係地解釋天地之形成與大道之何出。

後人據《正蒙》等著作稱張子哲學為“氣一元論體係”,給予的評價多為“開中國樸素唯物主義發展的新階段”,還有“為古代樸素辯證法的發展做出重要貢獻”。不知中國人從何時起開始縱容自己斷章取義的小聰明,想必“唯物主義”不過是家傳的“氣”聞之視之與舶來的“物質”有諸多相像,而全天底下的思辨都可以看作是對辯證法的弘揚。此等潦草不像樣的評價拿來為學童啟蒙還勉強,拿來放在張子著作,尤其《正蒙》一類的今本引言上,實在談不上半點水準。

張子,本名張載,字子厚,宋鳳翔(今陝西眉縣)人,祖籍大梁(今河南開封),宋仁宗嘉祐二年(1057)進士,授祁州司法參軍,調丹州雲岩令。遷著作佐郎,簽書渭州軍事判官。熙寧二年(1069),除崇文院校書。次年移疾。十年春,複召還館,同知太常禮院。同年冬告歸,十二月乙亥卒於道,年五十八。嘉定十三年(1220),賜諡明公。他是同為理學奠基人的程顥、程頤的表叔,理學支脈“關學”創始人,封先賢,奉祀孔廟西廡第38位。與周敦頤、邵雍、程頤、程顥,合稱“北宋五子”。張子胸懷“為天地正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張載集·張子語錄中》,中華書局點校本)的學術抱負,站在經學和哲學的製高點上俯瞰古今群儒。他的偉大建樹絕不僅僅限於對學說的“局部改良”,而幾乎是對先代儒學的再創造。

初讀《正蒙》,談不上些許心得,隻是對先人智慧的一點妄自揣摩。

張子提出:“氣”為宇宙本體,這也便是上文所指的“氣一元論”的概括表示。具體而言,所以我先前會以為張子《正蒙》一類的著作是為《易經》作注,其實本於:“氣”的提出是他深入研究《易經》的創獲。《易·係卜辭》有雲:“仰以觀於天文,俯以察於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張子通過對這段經文的闡釋,以及其中“幽明”、“死生”的意象提煉,提出“氣”本體論。他認為,世界是由兩部分組成,視之不見的部分稱為“幽”,視之可見的部分稱為“明”,這兩部分雖一隱一彰,卻同為一體的不同存在形式,斯“體”也,“氣”已也。張子在《易說》中又具體說明了:“聚”和“散”造成了“明”之可見與“幽”之不可見,可無論聚散,也皆為同一物質的不同存在形式。這倒引我想起幾百年之後異域番邦的湯姆孫和盧瑟福對於微觀世界的研究,遙隔時空,縱橫萬裏,不乏異曲同工之妙。張子也可能是中國,乃至世界第一個從宏觀和微觀都係統研究過宇宙本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