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坪的私人公寓裏,沙發床上的女人呼吸在漸漸加速,從原本的五次每分鍾,慢慢攀升到每分鍾二十次。隨著呼吸的增加胸口的起伏也越來越明顯。再過了一會兒,女人的睫毛開始微微抖動,抖著抖著忽然睜開,又馬上合攏,接著再睜開,又緩緩合攏。大約幾分鍾後,她的眼睛再一次睜開,這一回,她沒有再閉合--現實,必須接受。
目光在熟悉的房間裏遊走,牆壁上的彩噴是她有一次詩性大發時的惡搞,七彩串珠隔簾是她無聊時的DTY手工,深藍天花板上的水晶燈是房間裏最奢華的物品……
“唉,我回來了。”她低語輕歎,尾聲漸入窗外傳來的喧嘩聲中。
陽光自窗外射入,緩慢地從她的腳邊爬上她的臉龐,執著地提示著時間的變化。
忽然,“鈴鈴”的手機鈴聲在安靜的房間內響起。
童雲謠沒有動,還是靠坐在床頭,兩眼空洞地注視著全黑的電視屏幕。幾聲鈴聲響過之後,就是自動接通音。
“童雲謠,雲謠同誌,算姐求你啦!你就過來一趟,把工作交接了再辭職啊!我知道你不差這幾個錢,至少請你還有一點點的職業道德,把用戶的聯係電話本交回來啊!這都半個多月了,你不想見我們,哪怕用快遞寄過來或者用電子信箱傳過來也行。雲謠,姐求你了。姐這小買賣不容易啊!以前,姐對不住你的地方,姐道歉,道歉!就算是幫幫姐還不行嗎……”
“今天是幾月幾號?”童雲謠突然冷冷地發問。
“呃?12月7號,呃,對,是7號。你上個月19號打電話辭職的,我算你是上個月底辭職!隻要你把電話本送過來,12月的工資我也給你開!”電話的另一頭趕緊保證。
“12月7號。”童雲謠喃喃自語。她已經記不清自己當時離開這個世界時的時間,大約是11月吧?記不得了,隻記得自己好象因為太冷,剛買過一件大紅的羽絨服。
才過去二十天嗎?那自己在另一個世界裏的六年生活又算什麼?!六年的記憶啊,嗬嗬,能算是一場連續做了二十天的夢嗎?
忽然湧上來的蕭瑟之情,讓她覺得一切都失去了意義。“明天給你寄過去。”
按下結束鍵,童雲謠把手機扔到床上,兩眼盯著電視,繼續發呆。
自從回到這個世界,童雲謠每日裏常常會放空腦子發呆。有時會站在窗口看著繁華街道上的人流和車流穿梭不止,有時會去電影院或演唱會場上夾在人群裏,有時會在深夜裏一個人在安靜的街道間穿行。
隨時隨地感受到的一切,都在一次次告訴她,這裏和那裏不一樣。無論是人,還是物,亦或是情,都不一樣。
在這裏,她是一個人。哪怕這裏的人類數量是那個世界的幾十倍,她也隻是一個人。
每天早上從沙發床上懵懂醒來,沒有三隻肉團子擠上床來叫她“媽媽”。
每天三餐時間,沒有非自然人殷勤地端上來她最喜歡的食物,並為三個吵吵鬧鬧的寶貝喂食。
每天夜裏夢中驚醒,也沒有男人們溫暖的懷抱和低語的安撫。
每一次合上眼睛,更感覺不到那個融入到生命中的神網。
她就這樣,呆呆地一個人的生活著。她不缺錢,帳戶上莫明其妙又多了的十個億,她也懶得去查出處。她什麼也不想做,什麼也不想去思考,隻是這樣混僵僵地挨日子。
偶爾,她也會回想。不經意間的回想。孩子們依賴的眼神,男人們期待的麵孔,充滿能量的精神力--現在,什麼都沒有。
苦笑,其實,她不想回來的。在向界麵管理員求救的時候,她沒想到會被送回來。她以為,還有時間,還有四年的時間。她一直在籌劃,籌劃十年期滿時說服界麵管理員把她留在那裏的方法。可她萬萬沒有想到,十年之期?根本不到十年啊!
雙手捂住的臉上,痛苦的淚水止不住的流淌。鑽心的痛啊,靈魂再次被撕裂的痛啊,哪怕讓她與家人們告個別,再親一口孩子們的小臉,再拍一拍男人們寬廣的胸脯……
痛苦讓她失去生活的勇氣,失去思考的動力。於是,她象行屍走肉一樣,遊蕩。
這一夜,她又昏昏噩噩地睡去,期待著在夢中與親人重聚。
下一刻,她出現在一片灰白色的混沌空間裏,帶著幾分熟悉的灰白絲霧。這裏是神網嗎?自以為在夢中的神網上,她想飄起來,才發現,精神能量枯竭的靈魂,沒辦法做到。
“打開你靈魂深處的女神印記!”一行紅色的大字在半空中慢慢隱現。
“啊!界麵管理員,是你嗎?真高興又見到你。你能幫我回到那個世界嗎?我願意做新的任務,隻要能讓我回到孩子們和男人們身邊就行。”童雲謠驚喜得難以自製,立刻按照要求,把自己的意識深入到靈魂深處,果然找到了那枚帶有女神氣息的印記,把最後一點精神力滲入進去,成功激發它。然後壓抑著狂喜的心情,用意識表達自己的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