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鬱心裏一緊,他對於帥弋話語的真意隻有一個朦朧的認知,卻又包含超乎常人的敏感。
“我準備出國念書了……”溫瑹的突然宣告讓車裏的兩個男人措手不及,路鬱緊張得窒住了呼吸。
“小瑹,你還真是,連開口的機會都不留給我呢……”帥弋苦笑著搖搖頭。
溫瑹把臉藏在暗處,遮掩已經滑落的眼淚,“謝謝你,真的非常感謝!”顫聲卻怎麼也掩飾不了,“可是,對不起。”
帥弋扯過一張紙巾塞到溫瑹手裏,懊惱地說,“我說這些並不是想弄哭你呀,”他歎了一口氣,“我知道你一直惦記著以前的男朋友,連君複都沒有機會,更何況是我,但是不說出來又不甘心”
惦記著以前的男朋友這句話彷如雷鳴般在路鬱的耳邊炸響。
溫瑹保持著沉默,盡管心裏嘶吼著並不是這樣的,然而為了斷掉帥弋的念想,隻要是他認為可以接受的原因,無論什麼,溫瑹都不想反駁。
車內久久的沉默讓路鬱慢慢從心裏透出一絲暖流,冰封冷硬的心在那一點一點,慢慢沁潤的溫暖中,漸漸活泛出些許粉紅的肉色,他緊張得喉嚨發幹,是這樣麼?溫瑹還願意想著他,願意為他而拒絕其他的男人,此刻他完全忘卻了,他們之間存在的血緣關係,於他已經不成問題,對溫瑹卻是個致命傷,是折磨她讓她無法得到平靜的懸空鍘刀,每日每夜都用強烈的恥辱感腐蝕她侵害她。
目的地已到,帥弋沒有像往常那樣直接坐同一個出租車回家,而是付了車資後,下車站在小區門外與溫瑹話別,路鬱雖然很想偷聽他們的對話,然而在眾目睽睽之下,不得不慢慢將車駛離他們的視線。
“真的是一點機會也沒有了嗎?”帥弋還想做最後的努力,“你真的那麼喜歡以前的男朋友?”
“感情無法勉強,也過於唯己,就算讓我欺騙你,我也無法欺騙自己的心。”溫瑹仰頭對著虛無的天空,說道,“知道《雅歌》嗎?裏麵有段話是這麼說的,‘求你將我放在你心上如印記,帶在你臂上如戳記。因為愛情如死之堅強。嫉恨如陰間之殘忍。所發的電光,是火焰的電光,是耶和華的烈焰。愛情眾水不能息滅,大水也不能淹沒。若有人拿家中所有的財寶要換愛情,就全被藐視。’”
“雖然在很多事情上我可以達成妥協,對於愛情,我卻是眼裏揉不下一粒沙子。”溫瑹淡淡笑道,“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可以吸引別人、值得別人追求的特質。”
“不要妄自菲薄,我的眼光,比你想象的要好很多。”帥弋笑笑,“我已經過了感情純粹的那個心理年齡段,所以我也並沒有你覺得的那麼受傷,”他輕輕地跺腳,驅趕逐漸侵入骨肉的寒氣,“不要因為我的表白弄得你不敢來上班,君複會飛回來殺了我的。”
溫瑹也笑了,眼底有流光在炫轉,帥弋並沒有察覺,她從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那個禁忌的夜晚,她懼於想起和回憶的,是否隨著那寒風的吹拂,於漆黑的夜空中,在時間的長廊上飄散無蹤呢。
他們和平地告別,路鬱將車隱在街角,遠遠望見溫瑹獨自進入小區,心裏麵星星點點的火苗兒,燃起了他壓抑許久的希望,用什麼方法靠近,用什麼方式碰麵,路鬱的心底亂哄哄地吵成一片。
回到空寂的家中,溫瑹將音響打開,舒緩的琴聲在室內流淌,房子的隔音很好,所以不需要擔心吵到鄰居,有時候她很安靜,哪怕是坐在窗邊看一整夜的天空,她也絲毫不覺得時光的流逝,但是有時候,就像是今晚,安靜的環境卻讓她無端的恐慌,孤獨和冷清就如無數吊腳的幽靈,隨著空氣曼舞,無處不在,每一秒都是煎熬,每一刻都令人無措。
那是一種欲哭不能,欲怒不力,無喜無悲,令人束手無策的心慌之感,就如惶惶不可終日,卻又不知道那惶恐從何而來。
溫瑹在客廳裏裹緊了羊毛毯子,雙手交握,從前的習慣沒留下來多少,除了在沙發上經常擺放一條羊毛毯子,什麼都沒剩下了。
長夜漫漫。
當溫瑹注意到手機在響,窗外已然天色大亮。
“早上好,小瑹,睡醒了沒?”樂青田溫和的聲音就像是一陣暖風吹入溫瑹的心。
“嗯。”溫瑹暗昧不清地回應著。
“喂,喂,別敷衍我,”樂青田一連串地抗議著,並絮絮叨叨地詢問溫瑹最近有沒按時吃飯,身體狀況如何工作生活如何等,“我說小瑹,有空來酒吧玩啊,就是上次我們碰麵的那家,我們晚上經常去那兒,來聊聊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