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我才完全確定媽已經徹徹底底對過去的一切釋懷,也走出了那段陰影。
那天的開心暢談更拉近了我們母女倆的感情,還相約病好了之後,一起去遠企喝下午茶。言猶在耳,今天媽卻在死亡邊緣與病魔抗爭!
此時我握著蘭姨顫抖不停的手,卻想念著獅子如避風港般的胸膛。這一刻我發現自己是如此思念他,也後悔自己的倔強與任性,他回部隊已兩個星期多,我都沒再捎去任何隻字片語,這也是他當兵以來不曾有過的現象。
雖然他傷人的話不應該,但是他會如此震怒,是我早能預想到的,我該避嫌的,不是嗎?
明天是假日,我親自打個電話跟他道歉好了,不想再讓這不舒服的感覺延續下去。
★★★一九九四年十月二十七日放下電話時,我的腦筋一片空白,混亂得不知如何思考。
岱伶一個月至少會有兩次飛去澎湖看獅子,而且當兵到現在沒有斷過!?
為什麼我不知道呢?
根據獅子部隊裏接電話的同袍說,星期天算是探親日,雖然不能外出,但是接受親友來部隊內探視。岱伶打從一開始就來探親了,而且沒有間斷過。
起初他們還以為那是他的女友,後來才知道是妹妹。今天他們應該是照例去福利社後方革地聊天吧。
難怪岱伶星期天總是不見人影,常常一大早出門,回來時總是一臉神秘的笑容。我一直以為她終於對獅子死了心,交了新男友,原來,自始至終她都不曾放棄過。
獅子為什麼不曾告訴過我呢?
有一種被背叛的因子在我心底漸漸滋生,不!不可能!我立刻否認這可能性,獅子絕對不會做出對不起我的事,他這麼愛我,不可能的!
但我明白自己對獅子的信心逐漸動搖。
好煩!為什麼壞事接二連三而來呢?
一九九四年十月二十八日這個可怕的事實,如果不是我親耳聽到,怎麼也不能相信有人竟變態至此!
而我的小獅子是無辜的犧牲者!
我好恨岱伶啊!她怎能為了自己這麼自私呢!
下午若不是因為晚上要和阿姨輪流照顧媽,醫生說今晚若熬不下去,可能要有心理準備了,所以我才回家梳洗一番,沒想到卻聽到婆婆和岱伶驚人的秘密。
當我正在房聞裏換衣服時,聽到婆婆和岱伶進門的聲音,她們可能以為我不在家,所以講話很大聲。
兩人可能剛去血拚,在客廳討論衣服的質料及價格,說得不亦樂乎。
“媽,我幫黎安挑這件衣服不錯吧?”
岱伶這句話讓我驟然停下梳頭發的動作。
“你這死丫頭,對媽都沒這麼好。”
“媽,這你也吃醋呀,我現在是天天陪在您身邊那。黎安又不一樣,他在外島當兵很辛苦呢。”
“你愛黎安,媽怎會不知道?你就是死心眼啊,勸也勸不聽。”
我手中的梳子握不住地滑落在地毯上。
婆婆知道……岱伶愛上獅子的事!?而她竟然……競然默許!
“早跟您說了好多遍,我和黎安又沒有血緣關係,要不是戶籍上登記是兄妹,我有把握黎安會愛上我的!”
“你哥己經娶老婆了,不要做得太過分,你不是不知道你哥那烈性子,他護老婆護得可緊了。”
“就是這樣我才恨哪!她除了那張臉,其它一無可取,對黎安有我好嗎?到現在她不但沒去外島看過黎安,還背著黎安跟別的男人私會,活該她肚子裏的孩子沒了,上次她滑那一跤真是天注定啊。”
“岱伶,你也真是的,再怎麼說那也是師家的骨肉,討厭你嫂子也不能報複在孩子身上,你太調皮了。”
“我怎麼知道一攤水會造成這種神奇的效果?是她自己笨得滑倒……”
“你說是誰苯呢!?”
我碰的一聲打開房門,氣得全身發抖,怒聲責問。
她們兩人心虛的臉,我這輩子永遠都不會忘記。
“你們既惡心又變態!”我厲聲罵道,“獅子若是知道真相,他會怎樣瞧不起你們?
他的媽媽和妹妹竟然聯手殺了他的兒子!”
“你少亂栽贓!你自己不小心跌倒才沒了孩子,可不關我們的事!”
“凝雅!你注意你的態度!”
她們兩人同時出聲,我卻早己克製不住忿怒,繼續斥責。
“師黎安已經娶了我安凝雅,他這輩子不可能娶他的妹妹,如果他知道你殺了他的兒子,他會恨你一輩子,你不要再癡人說夢話!”
岱伶突然一個箭步走上前,尖聲大叫,“對,我是故意在樓梯口潑了一攤水,就是要讓你跌倒,最好你和你肚裏的孩子一起跌死算了!我就是看你討厭,怎樣?你把這些事告訴黎安哪!哼!”她脾睨地瞧著我冷哼一聲。“你看他會信誰的話呢?”
我諒諤萬分地盯著她,她……她真的有病!
我箭頭轉向婆婆。
“你怎麼能縱容你女兒殺人呢?即使他沒出生,也是一條小生命哪!”
婆婆的反應競是麵無表情地看著我,然後冷冷回道:“我不想聽你在這胡言亂語。”她隨意打了個啊欠。“我剛逛街有點累了,我要回房休息了。”
“婆婆……”
“我說我累了,你聽不懂嗎?”她努努嘴:“岱伶,把這些東西拿來我房間。”
望著婆婆一臉冷淡地回房,岱伶則得意洋洋地跟在她身後,還丟給我一個勝利的白眼。
她們一關上房門,我緊繃在眼眶的淚珠立刻飛奔而出。
一九九四年十月三十日媽這次終於熬不過死神的催請,在淩晨三點多咽下最後一口氣,結束了她寂寞悲情的一生。
這是上天的考驗嗎?打擊接二連三選擇在我有始以來最脆弱無助的時刻報到。
我那時呆滯地看著媽的遺容,一滴淚也沒有。
衰莫大於心死,就是這種滋味嗎?
蘭姨緊拉住我的手,哭得抽搐不止,反倒是我安慰她,要她節哀。
是我太冷血,還是我太無情呢?
也許是看透媽這一生過得並不快樂,她或許是看到爸和蘭姨非常恩愛,根本沒有餘地介入,明說著釋懷了,私心裏仍是有遺憾吧?再或許媽的病情不算樂觀,隻是時間長短問題,與其熬得痛苦,不如走得痛快。
媽的病逝,對她來說是一項身與心的解脫啊!
所以我該為她開心,而不是哭泣,不是嗎?
師子又逢裝備檢查不能休假,所以媽的告別式由我和蘭姨一手包辦。
媽生前有交代要火葬,當我抱著媽火化後的骨灰要前往靈塔寺安置時,我終於忍不住痛哭失聲。相依偎二十幾年的媽真的已經離我遠去,不是像出國一般,不久後又會再出現我跟前,媽是永遠不再回來了!
第一次深刻明白“永遠”是怎般的遙不可及!
★★★一九九四年十一月二十日由於上次的經驗,這次我還沒有用驗孕棒,已經可以確定我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