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我媽在酒店當服務生,那年她才二十歲。”聶青抱膝坐在沙發的一隅,回憶之潮漸湧來。靖遠則坐在她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專注的傾聽。“你爸常獨自一人前來,他都固定包''蘭花房'',而我媽是負責那間房的服務生。你爸也不叫小姐,常常發著呆喝悶酒,直到淩晨一、兩點才離開。久而久之,他們漸漸熟撚,我媽才知道了你爸的故事。
原來這間蘭花房是他與你媽初相的地方,你媽因為幫朋友的忙來酒店代理一晚,原本隻是好玩,沒想到卻遇到惡霸硬要帶你媽出場,結果你爸見義勇為幫了她,也因此與你媽墜入情網。”
原來他爸媽是這樣相遇的,他從來不知道他們有這麼浪漫的一段。靖遠不禁露出一抹微笑。
“我爸一直很愛我媽,即使她死了好幾年,他仍念念不忘。”
“也就因為你爸的癡情,才讓我媽傻傻的愛上了他。在一次你爸喝醉了酒,硬拖著我媽要出場,一般來說,服務生不做這種特別的服務,可是我媽卻答應了,那是她的第一次。而自此以後,你爸隻要來酒店,幾乎都會帶我媽出去,而且每次都是醉醺醺時才會要求。”想到母親甚至沒有得到他的珍愛,隻是別人的替代品,她就忍不住為母親抱屈,也更恨“那個男人”的自私與無情。
“這樣的情況持續四個月後,我媽卻發現自己不小心懷孕了,可是你爸卻消失了,再也不曾來酒店。後來我媽才去打聽他的消息,這才知道他不是普通商人,而是台灣前三大財團之一的大霸集團總經理甯大宇,我媽與他交往時隻知道他的英文名字叫傑夫,根本不知道他是鼎鼎大名的豪門之後。想來我媽也真夠笨了,更慘的是你爸早在一年前便娶了東菱企業的千金蘇玉薔,已是有婦之夫,結果我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成了第三者。
在不願破壞人家家庭的情況下,最後她選擇了離開,也決定不顧一切生下我,她真是愛你爸愛得很深。直到我十九歲之前,我一直不知道我的生父是誰,是因為我媽一直刻意不讓他曝光,避免傷害到他。即使發生了這件事,她仍希望我不要告訴你真相,以免事情揭露,造成許多人的傷害。”
她突然語氣一變。“說真格的,那種男人送我一百萬叫我認他,我也不要。”她的表情是深惡痛絕。“我一直無法原諒他不忠於自己老婆,還來誘拐我媽,甚至隱瞞了自己已婚的身份;這樣的男人既卑劣又自私,我根本不屑他當我父親,他不配。那一陣子我甚至遷怒於你,認為你也許會遺傳到他不良的個性,還是離你遠一點好。”
“那現在呢?”他啼笑皆非的盯著她。
“現在是勉強可以啦。”她故意撇嘴哼道。“以後不知道會不會有隱性因子跑出來……”
“後悔也來不及了。”他輕捏她笑道。“我可是賴定你了。”
“你聽過了我的敘述,應該很確定我們真的是兄妹,難道你一點也不顧忌嗎?”她不解的瞧著他。
“你確定你媽口中的甯大宇和我爸是同一人嗎?”他仍是無法相信;他們之間的吸引力確實是愛情,絕對不是兄妹間的親情。
“我看過我媽從報上剪下來的照片,的確是你家牆上全家福照片裏你爸的模樣,我媽甚至知道你在哪裏,這麼清楚的指證,我想否認都開不了口啊。”聶青沮喪的歎道。
靖遠迅速起身移至她身旁坐下,伸手摟住她的肩膀,心疼地說道:“你當時一定很無助很害怕,是不是?你應該找我商量的,而不是自行作主決定一切。”
“當我知道我們是具有血緣關係的兄妹時,恨不得自此消失在這世界上!”回憶起發現事實的那一刻,她的痛不欲生與心死的感覺,聶青仍紅了,眼眶。“‘亂倫’兩字像個沉重的大石壓得我喘不過氣,這是一件多麼可怕、畸形的感情!告訴你又如何?不僅無法改變事實,反而又將你拖下水,一輩子烙印上這個羞恥的記號,徒增你的痛苦罷了。更何況我們還有了孩子,除了墮胎,我別無他法,我怎能留下他讓人恥笑?隻能忍痛拿掉他。你不知道我當時有多痛,我甚至己經開始幻想他的五官,準備迎接他的來臨,卻得硬生生扼殺……”
聶青的聲音哽咽了,她仍無法忘懷自己曾殺了一個小生命,一個無辜而期待降臨的小生命。
“對不起!對不起!……”靖遠摟緊了聶青,輕吻著她的發絲,他也同樣紅了眼眶。
當時他所受的痛苦,遠不及聶青的萬分之一,年輕的她怎能承受這些身心上的劇痛!甚至得忍受他的冷漠誤解。
這樣一個堅強又善良的女人,他怎能不愛!即使老天也無法阻擋他洶洶來勢的強烈愛意,他愛定她了!
“青,會恨我嗎?”他輕聲問道。
她轉過臉,凝注他認真卻又有一絲緊張的眼眸。
“我也想要恨你,尤其是你又有個那樣無情的父親。可是,事情發生到現在,七年了,我隻有遺憾這麼完美的男人不能屬於我,遺憾你竟是我哥哥,遺憾我們不能談一場有結果的戀愛。”她綻放一朵溫柔的微笑。“我根本愛慘你了,舍不得恨你呀。”
靖遠就這麼癡迷的凝視她,眸中愛戀滿溢。輕歎一聲,他深情難抑地含住她唇邊的溫柔。濃情蜜意盡在不言中。
“坦白說,”他放開了她的唇,凝睇著她低語。“這不是我想像中最糟的狀況。隻要你平安健康,任何事之於我,都不算嚴重。”見她專注的聆聽,靖遠繼續說下去:“許多禁忌在不同的時代及地域會有不同的定義產生,因為是人去製定它,自然會因人而異。像同性戀以前是禁忌,現在卻可以在台麵上公然討論它,全世界有的地方已經允許同性戀結婚,甚至可以合法領養小孩。而兄妹通婚在古埃及時代是被允許的,甚至極為普通,根本不是禁忌。”他平靜的微笑。“現代科技這麼進步,已經有''複製羊''的出現,很難說將來''無性生殖''會不會成為生育孩子的另一種主流,屆時可能沒有什麼亂倫可言,而我們之間也是正常合理的。”
“但那是遙不可及的未來,我們仍活在當下,這仍是個唾棄亂倫的社會,我們根本無法擺脫倫常道德的框框啊。”聶青仍沮喪的搖頭。
“人是活的,方法則是死的,我們可以找出方法擺脫框框。”聶青握住她堅定地說道。“其實我剛才已經考慮清楚,如果我們真的是同父異母的兄妹,那麼我決定結劄,我們不要小孩。”
聶青震驚得說不出話。
“聽我說,不生小孩,就不會有血緣錯亂或生出畸形兒的問題,更不會傷害到任何人……”
“不行,我不答應!”她慌亂了打斷了他。“你是甯家的獨子,你怎能斷你們甯家的後!你要怎麼向你爸及你爺爺交代?這個後果太嚴重了,我絕不答應!”
“難道你要我和別的女人生孩子?”他緊盯著她問道。
聶青的心一下子全揪了起來。想到靖遠和別的女人會做那件製造孩子的事,她就痛得說不出話。
好半晌,她幽幽說道:“誰叫我沒有這種資格,我無權管……”
“誰說你沒資格!”他忿忿地抓住她喊道:“全世界隻有你最有資格生我甯靖遠的孩子!我隻要我所愛的女人為我生孩子,其他人我誰也不要!”
他倏地緊緊抱住了聶青。
“沒有你也就沒有孩子,如果我有孩子,一定是我們倆共同製造的生命,明白嗎?
青。”他柔情低語。
“遠。”她抱住他哽咽道:“我是個罪人!我一定會墜入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這是我做的決定,應該是我下地獄,”他毫不在意的笑道。“不過我會記得把你帶走。”
“上天下海,”她淚中帶笑的凝望他。“天堂地獄,不管你到哪,我都跟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