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之日
當我戴上皇後寶冠的那一刻,內心荒寂如林。
外麵吉樂聲如雷震耳,人聲嘲雜,蓋頭緩緩落下後,內庭命婦摻扶著我緩緩走過回廊,曲橋下不是一池春水,而是百裏冰川,望進我眼中的全是一片深紅,火紅色澤暖不熱心底冰冷,此時,世人是在嘲笑我?還是在憐憫我?亦或是……等著我三載之後猝歿於靜室,還是更短?
兩旁宮人沿路酒下細碎的金色彩紙,紅毯上鸞架緩緩移動,前往正堂。
鬱誠越與周氏端坐堂上,兩人顯得十分緊張,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陣仗,左右宮人、內侍垂首而立,寶扇簇擁下,他才開始覺得自己已經真得變成了國丈大人,激動不已,不時向外翹望,坐立難安,手中玉如意都被他在掌心撰出了汗。
“皇後娘娘架到……”
隨著長長的喧到聲,一抹紅色身影在命婦的小心護送下踏進廳內,吉樂聲適時的停下,滿堂寂然。
內庭宮人站在一側,高聲道:“請國丈大人覲婚辭、奉如意……”
鬱誠越瞌瞌巴巴的將早已準備好的祝婚辭說了一遍,“願君與主鸞瑟其鳴……天作永合。”
他走下來,將一根係了紅色同心結的碧玉如意交到我手中,我緩緩抬首,語聲清冷的道:“保重……”
簡單二字之後便不再說話,左右命婦有些詫異的看著我,剛剛禮儀之辭她們早已反複教授過我,然而,堂上高坐的父母都與我那麼陌生,我叫不出那聲爹爹,也不願叫大娘作娘。
鬱誠越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退到一旁。
沈氏至始至終不發一語,她臉上擺著僵硬牽強的笑,此刻,那笑容裏又出現了一絲冰冷與咬牙切齒。
我無暇理會他們,隔著喜紗四下尋找娘的聲音,哪怕是哭聲也好。
現在,我的娘一定站在旁邊最角落的位置,苦苦望著我。
我怎會不懂得她的痛呢?這世上,她隻有我一個親人——骨肉至親,卻還不得不代嫁深宮,生死未卜,她一定很心痛。
“吉時到……”
無情冰冷的聲音劃破長空,命婦位開始摻著我往外走,我執意不前,雙腳有力的釘在原地,就像小時候那樣,我閉上眼睛努力追尋著空氣中那縷熟悉的蘭草萫,我用力掙開命婦的摻扶朝著香味濃鬱的方向走過去,在與她一尺之遙的地方站住,我聽到她壓抑悲切得哭聲,她雙手顫抖——
“千萬要——保重。”怕被人看出紕漏,我不敢說太多話,隻能緊緊握住她的手,狠狠的……我怕這會是最後一次,怕我活不過三年便會死去,怕娘獨自一人活著……
娘哽咽得說不出話來,隻是拉著我不願放手。
“娘娘,吉時到了,再不走怕會錯過大典的吉時,太後娘娘怪罪下來……”內庭命婦上前的催促道。
娘依依不舍,卻突然放了手,用力推著我往回走,“快走罷,走罷,別錯過了吉時。”
我一直壓抑著的淚水在此刻終於忍不住落下,娘怕得不是錯過吉時,而是怕太後娘娘怪罪下來。
我沒有再說話,任由她將我推離身邊。
吉樂聲再次奏起,命婦上前摻扶過我,緩緩出了正堂,登上鸞輿。
沿途,百姓夾道跪送高呼千歲,可是為何?我卻聽到了嘲諷的笑聲,是錯覺嗎?還是冥冥中的警告。
大雪覆蓋了整個宮闋,放眼望去,一片冰天雪地,冰冷建築上紅燈高掛,喜氣洋洋。
我將轎簾撩起一角向外看去,雪後天空亮如明鏡,即便沒有陽光,看久了也能晃得人眼睛生疼,我眼眶微潮,放下簾子。
姐姐,從此以後你便可以頂著清塵的名字陪伴父母左右,與王爺濃雙宿雙飛,而我,將要以鬱紅淚的身份歿入後宮。”
現在你們一定很愜意?把我苦命的娘撇在一旁。得意嗎?笑罷!為了娘我也一定要活下去,不是三載……而是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