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主流行為才是始作俑者 不要相信顛覆性變革
進入21世紀，有一個來自美國熱門管理書籍的口號在全球金融業和企業界流行起來，這個口號叫“顛覆性變革”。曆史果真有顛覆性的演變嗎？我們看看社會領域的正向變革：法國大革命、俄國十月革命、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這三次革命都是影響人類曆史的大事件。雖然從政權更迭角度看，這些變革好像是顛覆性的，但從更廣的視角看，這些事件的發生恰恰是社會漸進的結果。俄國的十月革命受到過法國大革命的影響，中國的新民主主義革命是舊民主主義革命的發展，同時受到了十月革命的影響，而法國大革命又受到啟蒙運動的影響。
另一個更加典型的社會發展史案例是美國的。2006年，頒布《解放黑人奴隸宣言》的美國第十六任總統亞伯拉罕·林肯在美國《大西洋月刊》評選出的影響美國的100位人物中名列第1位。林肯是一位有著很深平民情結的偉大政治家，他的廢除黑奴製度是顛覆性變革嗎？實際上，在第一批黑人奴隸到達弗吉尼亞時，就有人反對這種製度，後來又有托馬斯·傑弗遜（Thomas Jefferson）[ 托馬斯·傑弗遜（1743－1826），美國第三任總統，獨立戰爭領導人，《獨立宣言》主要起草人，美國曆史上最傑出的總統之一。]這樣一個主張廢奴的政治家出現。傑弗遜曾在《美國獨立宣言》初稿中譴責英王在北美殖民地引入奴隸製度，在更早些的1769年，他還以弗吉尼亞州議會代表身份提案解放州內奴隸。再往後，還有約翰·布朗（John.Brown）[ 約翰·布朗（1800—1859），美國1859年反對奴隸製起義領導者，這次起義被史學家稱為“約翰·布朗起義”，起義者要求廢除奴隸製。起義失敗後，約翰·布朗被弗吉尼亞法院以“殺人叛國，煽動黑奴叛亂罪”判處死刑。布朗死後兩年，美國爆發了南北戰爭。]這樣的武裝抗擊黑人奴隸製的領導人出現。到1827年之前，北方各州就已經全部廢除了奴隸製，這個過程早在獨立戰爭前就已經開始。《解放黑人奴隸宣言》的頒布是在1862年，比北方全部廢除奴隸製晚了35年。
如果這些都算不上顛覆性變革，某些領域的觀念行為的變化可以稱得上顛覆性變革嗎？回望曆史，我們發現，很多過激的演變，後來又被曆史拉了回去。每隔幾個時代，總會有一種原始的力量熨平過於跌宕起伏的演變軌跡。在曆史的長河裏，在社會固有的漫長演變軌跡裏，我們根本看不到顛覆性變革的任何躍動。
自然科學領域雖然看起來好像是另外一種樣子，但是能夠稱得上顛覆性變革的事件也不多。我們今天幾乎所有科學成果都與兩個原始變革有關，一個是蒸汽機，一個是電。沒有這兩樣東西，今天的絕大部分前沿科技都不會存在。今天的什麼機器少得了電？又有什麼樣的動力機器不是從蒸汽機演變而來？所有的科學發現和發明都是建立在已有的發現和發明的基礎上的，是前人智慧指引和啟示的結果，是科學積澱和文化積澱的結果。
一個新的偉人必然是在前一個偉人，甚至是眾多曆史偉人的肩膀上出現的，如果一個偉人把曆史偉人都顛覆掉了，他怎麼能站得住？試想，如果各行各業都時不時出現一些顛覆性變革，我們的社會將是什麼樣子？
不要相信發生過，或存在過真正的顛覆性變革，那樣的話都是在為商業利益製造市場聚光效應。很多國家的曆史上都曾經發生過被史學家稱之為顛覆性變革的事件，可今天又怎麼樣呢，就連“居者有其屋”這樣最基本的生存權，又有幾個國家全麵實現？
我修改這一章書稿的時候，正值當代的天才發明家史蒂夫·喬布斯病逝不久。喬布斯的一生，他的傳奇故事，給人的啟示頗多。喬布斯無疑是個創新天才，是個偉大的發明家，他給當代很多人，尤其是青年一代帶來了快樂。但是，如果金融家都學喬布斯，哪怕僅有喬布斯一半的觀念和非凡才能，天下無疑很快就會大亂。在金融領域，一定要警惕思想過剩產生的危機。金融行為不是娛樂也不是遊戲，更不是人際交流，金融產品不是“蘋果”。對於喬布斯，對於喬布斯現象，對於喬布斯的競爭觀和哲學觀，幾百年後的評價肯定會比今天這個時代客觀和準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