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使勁打!”
“咬它,‘黑將軍’咬它!”
紫華縣富田鎮西北角,一處收割了的麥田邊上,八個十來歲的小孩圍一個瓦罐,小孩們的叫嚷聲此起彼伏傳來。
小孩明顯分出兩派,一派人數有五個,衣著光鮮,明顯是富家子弟,其中一個手上戴了一個玉手鐲長得肥肥胖胖的小孩是頭;另一派人數隻有三個,衣著相較很是樸素,看來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但其中一個五官清秀、白白淨淨的臉龐上現在有一道道泥印子的小孩一看就是這邊的頭。
瓦罐中有兩隻蛐蛐兒,都長得比一般蛐蛐兒強壯,一隻黑得發亮,威風凜凜;一隻略帶暗紅色,也是雄赳赳氣昂昂。兩隻蛐蛐兒已鬥了一會兒,不分勝負,又互相轉了兩圈,突然,黑的那隻突然向前一縱,一下夾住暗紅那隻的前腿,同時咬住了它的頭部。暗紅色的蛐蛐兒努力反擊,但是一直徒勞無功,過了一會兒,漸漸掙紮不動了。
“贏了,贏了。”人數較多那一幫小孩歡呼起來,另外一幫的三個小孩“唉”的一聲,變得垂頭喪氣。
戴玉鐲的小孩得意洋洋地上前把瓦罐中的黑蛐蛐兒捉起來,放進手中的竹筒中,封好蓋子,然後拍拍對麵那個小孩肩膀說道:“張天佑,怎麼樣,服輸了吧?我都說了我的‘黑將軍’是整個富田鎮最厲害的。”
被叫做“張天佑”的小孩生氣地撥開他的手道:“李金玉,你少得意,這隻是我昨天隨便捉到的一隻,要不是半個月前我的‘小白龍’突然死了,哪有你囂張的份!你等著,我一定再去找一隻比以前‘小白龍’更厲害的。”
李金玉道:“好啊,你趕快去找吧,我們明天再比,老地方不見不散。”說完和那邊幾個小孩一邊哈哈大笑,一邊走遠。
“天佑哥,明天我們去哪裏找蛐蛐兒來贏李胖子的‘黑將軍’啊?”張天佑旁邊一個瘦小的小孩囁嚅地說道。
“沒事,我等會兒就出去找,一定要找到,不然這李胖子都要騎老子頭上拉屎了!”張天佑恨恨道。“我到那邊小山上找找去,你們先回家吧,不然小田你爹又得提著殺豬刀來找你,哈哈。”他邊說邊推了推身邊兩個小孩。
兩個小孩隻好依他,走出兩步,回頭揮揮手:“天佑哥,你也要早點回家啊。”
張天佑也揮揮手道:“回去給我爹娘說一聲,太陽下山前我就回去。”然後轉身向遠處的小山奔去。
小山雖然看著在眼前,但是對於一個隻有十歲的小孩來說還是挺遠的距離,張天佑足足走了小半個時辰才到。張天佑經常到這裏來找蛐蛐兒,捉蚱蜢,所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他徑直走向以前捉到那隻名叫“小白龍”的蛐蛐兒的地方,除了“小白龍”他在那裏捉到過好幾隻強壯的蛐蛐兒。但是等他翻看草叢,卻發現一個人誰躺在了自己的“寶地”上。
張天佑嚇了一跳,定睛一看,眼前這人仰躺這,身上髒兮兮的,一見衣衫黑一塊黃一塊,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滿臉胡茬,正睡得鼾聲大作,身邊還放著一個黃色的大葫蘆。
張天佑皺了皺眉頭,看來隻好到其它地方去找了。正準備轉身離去,忽然聽到一陣“啾啾”聲,一隻白色的蛐蛐兒就在那個醉漢腳底邊,張天佑高興地差點跳了起來,這隻蛐蛐兒比以前那隻“小白龍”還要強壯還要漂亮,他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慢慢弓下腰,緩緩伸手去捉。但這隻白蛐蛐兒非常機警,就在張天佑手離它還有一尺的地方時突然一躍,跳到了旁邊醉漢的葫蘆上,還挑釁地看著張天佑又“啾啾”叫了兩聲。
張天佑舔舔嘴唇:“奶奶的,看我怎麼抓住你。”輕手輕腳向前走出兩步,這次他不再慢慢伸手過去捉了,猛地向前一撲,卻沒注意腳下的一塊石頭,腳下一絆,“哎呦”一聲摔倒在地。
“哎呦,誰啊誰啊,誰打擾老子睡覺?!”躺在地上睡覺的醉漢睜開眼坐了起來,開始嚷嚷。
張天佑剛在感覺剛才頭碰到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撞得很痛,正坐在地上揉著自己的額頭,突然又聽到一聲慘叫:“天哪,我的酒!”張天佑抬頭一看,那醉漢手裏拿著那個黃葫蘆,一臉死了爹娘樣,而剛才放葫蘆的地方一灘濕漬,空氣中飄散著一股酒香。
張天佑顧不上看他,向四處草叢中張望,經過剛才這一鬧,剛才那隻白蟋蟀早已不知去向。
“喂,小子,是你打翻我的酒嗎?!”醉漢晃晃葫蘆,一臉凶相問道。
“不知道。”張天佑懶得理他,急著找蛐蛐兒,爬起來轉身就跑。
張天佑剛跑出幾步,眼前一黑,刹車不及,一下感覺裝在了一個軟綿綿的什麼東西上,而且彈性很大,直接把張天佑彈到地上坐著。
張天佑揉揉摔疼的屁股,抬頭一看,那個醉漢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自己麵前,原來剛才是撞在了他的肚子上。這個醉漢本身不胖,但是肚子倒是挺大,真是奇哉怪也。
醉漢把毛茸茸的頭伸到張天佑麵前,惡狠狠地說:“小子,打翻了我的酒,不賠就想跑?!”
張天佑叫道:“誰打翻你的酒,你親眼看到是我嗎?不要冤枉好人!”
醉漢手一伸,抓住張天佑的衣領,一把拎起來,笑道:“小兔崽子還嘴硬,我抓你見你父母去。”說完提起就走。
“放開我,放開我!你個大混蛋,大人欺負小孩,算什麼英雄好漢!有種你放我下來!”張天佑被拎住了衣領,在空中又打又踢,但是他手短腳短,根本碰不到醉漢的身上。醉漢也不管他,徑直往山下走。
張天佑鬧了半天,發現無效,又怕他真的帶自己回家去,父母雖然不怕,但是鎮上人多,自己這個樣子被別人看到了可是大大不雅,尤其是李金玉一夥人看到了恐怕會嘲笑死自己。沒有辦法,隻有求饒:“這位大叔,是我打翻的您的酒,我錯啦,您放了我吧。”
醉漢停住腳步,將張天佑往地上一放,嘿嘿笑道:“小子,總算承認了。但是光是承認錯誤可不行,我的酒可是很寶貴的。每天我要是不喝上十斤酒哇,我就吃不下飯,睡不著覺,連入廁都不暢快。嘿嘿,你說你怎麼賠給我呀?”
張天佑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大叔,你看我這麼小,哪有錢賠給你啊。”
醉漢晃晃腦袋,道:“說的也是,那就找你父母賠。”說完拉起張天佑又準備走。
張天佑連忙抱住醉漢的大腿道:“不行不行。”突然計上心來:“大叔,我想辦法賠你酒,我想辦法賠你酒。”
醉漢回過身,笑著問道:“你說說看,你怎麼賠?”
張天佑道:“明天我還要和李胖子他們鬥蛐蛐兒,我跟他們下點賭注,贏他們的錢來給你買酒。”
原來張天佑他們經常在一起鬥蛐蛐兒,打彈子,掏鳥窩,有時候會下賭注,賭個點心糖果什麼的,“最大”賭注的一次就是去年過年的時候贏了李金玉一夥近五兩銀子,便宜了張天佑帶著自己的小夥伴“瀟灑”了一個多月。
醉漢哈哈大笑:“好小子,這麼小就學會賭了。但是你有把握一定贏嗎?”
張天佑撇撇嘴:“本來是有把握的,但是剛才那隻蛐蛐兒被你嚇跑了,不知道還找不找得到。”
醉漢笑罵道:“臭小子,明明是你自己嚇跑的,還怪到我頭上。”說完蹲下身子,在地上一摸,捉住一隻蛐蛐兒遞給張天佑:“給,算我賠你的,明天用這隻跟那個什麼李胖子鬥。”
張天佑一看,徹底無語,醉漢遞到麵前的這隻蛐蛐兒又瘦又小,看起來麵黃肌瘦,而且不是隻小蛐蛐兒就是一隻老蛐蛐兒。
醉漢看到張天佑臉上的表情,哈哈一笑:“小子,幹嘛,不相信我?別看這隻蛐蛐兒長得不怎麼樣,但是是天底下最厲害的蛐蛐兒,嗯……是那個‘蛐蛐之王’,不管那個什麼李胖子的蛐蛐兒有多厲害都不是它的對手。我就是為了捉它,專門在這裏等了三天三夜的。”
張天佑將信將疑,但是不好拂了這醉漢的好意,便接過來放進了身邊的竹筒中。
醉漢接著說道:“你們明天在哪裏比賽?”
張天佑道:“就在我們鎮子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