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後,河水冰涼刺骨,但這對從小在水裏泡大的千柳刀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她警惕地望向敵陣,淺灘上一片狼籍,兩邊都是峭壁,要登岸隻能走這裏,但是,敵軍重兵埋伏在岩石後方,就算頂著箭雨乘舟衝到灘上,麵對的也是敵人的猛烈還擊。
更糟的是……
這群敵兵似乎並不純粹是中原人,前日登陸的兵士原本占了優勢,卻突然聽見奇怪的響聲,緊接著,山崖後麵衝出了可怕的象兵,踏入搶灘者陣中如入無人之境。
聽中原人說,那是南蠻特有的兵種,早在殷商時期,商人就使用象兵作戰了。
知道歸知道,要怎麼解決這支象隊,才是重點。
千柳刀這一小隊人馬,就是前來解決象兵的。他們人人都帶著一個鹿皮水袋,裏麵裝的是燈油。等象兵出現的時候,立刻采用火攻。
展開藏在懷中的油布小包,千柳刀將火絨等物揀出來,做好準備,然後看看小包內放著的一個錦囊,解開取出內中的一條項鏈,掛在脖子上。
拈著項鏈上的墜飾,她輕輕地吹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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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在外,玩得挺盡興的樣子嘛!”東宮不滿地看著戰報。
人家都是點起臣子將帥出戰,天子鎮守大後方,為啥他就得呆在皇城裏麵,等著元啟帝回來呢?這莫不是搞顛倒了吧?
“殿下,即墨大人求見。”
“讓他進來,”
東宮百無聊賴地玩著指頭,聽即墨君彙報審定新法的進展,翰林學士在旁聽著,時不時糾正或者補充幾句。東宮雖然在聽,卻一點也沒往心裏去。就算他往心裏去了,也拿不出什麼好建議。
他瞅著窗外的陰雲,心思早飛到千裏之外去了。
直到有一句話輕飄飄地進入他的耳朵。“……因此殿下應當為民作出表率,裁剪賓客至三十人!”
東宮的脖子一下就僵硬了,他緩緩地喀喀喀地轉過頭,盯著即墨君:“哈?”
“雖說選取九十九人為賓,已是刻意比古製中最高數少一了,但是,”即墨君麵無表情地解釋到,“但是鋪張奢侈乃大罪過,殿下應當以身作則,精簡賓客人數。”
可是,減到三十人,那是什麼概念?
——東宮殿擺宴席的話,東宮坐最上席,兩邊各十五人,根本就連第三根柱子那兒都鋪不到了!這還是在自己宮裏呢,能這麼寒磣麼?
“本宮已經很節儉了好吧?不信你問秦晏!”他沒有辦宴會,沒有辦馬賽,更沒有帶人到街上去撒野!(等彼此熟悉了就會去了。)為什麼要被減少賓客人數?難道身為一朝太子,連幾個食客都養不起了?
聽見秦晏二字,即墨君的太陽穴突了突,他抹去青筋,淡然道:“即使秦大人支持殿下蓄養賓客,殿下也應當看在新頒布的刑令份上,減少人數。”
“這是什麼道理?”
東宮不耐地將指尖在桌上彈了又彈:即墨君將東宮所說的“秦晏可以證明本宮過得很節儉”,擅自拓展為“秦晏支持本宮蓄養九十九位食客”,這一點,東宮倒是沒有糾正的打算,但是,就算如此,即墨君仍不想給秦姒個麵子哩。
“在最近一個月中,京畿待罪者四十七人,其中有六名是太子賓客本人或其親屬。”即墨君嚴肅道,“這正是京都衙門無法量刑,交予刑部處置的原因。”
“子音,你何妨直接指責本宮禦下不嚴!拐彎抹角地作甚?”東宮拍了拍案桌。
他本想厲聲威嚇即墨君,但立刻想到自己發難的底氣不足,遂就轉回來,低頭在即墨君的表達方式上捉蟲,所以手亦是高高舉起,中途忽定住,然後有氣沒力地落下,意思意思地表示“你不要太過分哦”。
即墨君並不是沒有看明白東宮的掙紮,他也不願意跟東宮說沒兩句就又一副壞臉色。
不過呢,這回東宮前麵不是還擋著一個現成的靶子嘛?
即墨君正色道:“秦大人沒有勸誡殿下,是為失職,若下官再視而不見,豈非對不起殿下的知遇之恩?”
啥,他還知遇呢?東宮撓撓頭,似乎一開始推薦即墨君的不是別人,正是四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