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坐在鋪上,隻感到一桶冷水從頭潑到腳。
“不是夢?”他艱難地出聲,“本宮所見的……並非噩夢一場?”
“……”曹寰望著東宮,不知應該說什麼好。
他將書卷合攏放平,沉默片刻,對東宮道:“殿下,明日便回皇城去麼?這樣躲下去,可就要不妙了。”
東宮低頭:“本宮不回去。”
“殿下!”乍聽他這話,曹寰先是吃了一驚,隨即皺眉,眉間隱約有怒意了,“殿下,你若再不回皇城、向朝中昭告你還好好地活著,隻怕皇位將要被旁人所奪了!”
東宮不吭聲。
曹寰又道:“殿下,這回事關緊要,可不能再由著你耍性子!明日就算是非得請青少俠將殿下你綁了上朝,臣也絕不會猶豫!”
他說著,站起身,欲離開書房。
無奈之下,東宮隻好答說:“先生,本宮也想回去,可事情不是你聽說的那樣……”
曹寰回身坐下,專心地聽東宮訴苦。東宮在說到墨河王甘冒性命危險潛入京城之時,少做停頓,猶豫片刻,還是決定不要把自己聽到的情況告訴曹寰比較好,隻告訴曹寰說,自己知道皇後與墨河王暗地裏有勾結,比起東宮,皇後更疼愛墨河王一些。
曹寰道:“若真是如此,那墨河王與皇後是蓄謀已久的了。”
“或許罷。”
“皇城中定有耳目。朝堂之上雖可昭告殿下的生死,但若朝會內外安置兵士除去異己,那殿下貿然前去,確實十分危險。”曹寰說著,閉目思索。
東宮提議說:“以本宮之見,先按兵不動,看明日朝會情形如何,再作打算。”
“嗯,就算皇後娘娘示意得力臣子提出墨河王繼任,各位老臣那一關可不好過。”
曹寰說得有些心不在焉,以東宮言談看來,這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甚至說不上政治二字。在曹寰眼中,東宮還是個孩子,他料想對方是吃醋居多而已。難道東宮找各種名目溜出皇城玩的事跡還少了麼?
不過……
如果東宮說的不是假話,那暗殺他的很有可能就是墨河王。
元啟帝不幸身殞,雖然為了不被敵人發現並乘機追擊,軍中將噩耗一律隱瞞,但應當有消息秘密傳回京裏。如果東宮不知道,那就必定是有人截了消息,報送給皇後了。
墨河王是絕對不能離開封地的,一旦進京,除死罪之外無可轉寰。
如今墨河王到了京城,秘密藏匿在皇城裏,也就是說,他非常有趁亂奪取皇位的意願。
但曹寰不止想到墨河王,他還琢磨著別的諸侯,帶血緣關係的那些,尤其是桓王,當初鬧得多風風雨雨,彷佛連親兵都能與朝廷軍抗衡了,東宮也深深地忌憚著他——如今這兩人竟然敵不過依附女子的軟弱墨河王麼?
曹寰心中轉過千回,東宮尚無覺察,隻沮喪地垂著頭,思慮明日他日。
“殿下,”曹寰對他說,“既然有所顧慮,那明日就按兵不動,臣上朝時候替殿下觀望情勢,若無危險,則請群臣前來迎接殿下即成。”無論如何,越早出現在人前,越有勝算,不過首先還是要保證活命。
東宮點頭,後想想,又道:“先生不要去上朝了,就說傷心難過,繼續請假罷。”
“為何呢?”曹寰奇道。
“若是朝上群臣力推墨河王,先生預備如何?”東宮問。
“……”
東宮說:“先生是預備說出本宮藏匿於此,領眾人來迎,或者曲意迎合,或者決意不做表態呢?”
若情形真的一邊倒,那第一個選項太不現實了,第二個對於曹寰來說也不現實,第三選擇倒是有可能,但那種情勢之下不表態也就等於表示反對,曹寰不能冒這險。
曹寰道:“殿下顧慮甚多,或者形勢並沒有危急到這個程度,明日臣朝會之時再臨場定奪罷。還是請殿下做好眾人來迎的準備。”雖然忠誠於東宮,但他擺明是不信任東宮的判斷力的,總覺得由著東宮小題大做隻怕會耽誤大事,於是還是自己按自己的想法去辦的好。
東宮想了想,道:“好。就依先生的見解行事。”
曹寰還打算說教一二,卻被老奴的敲門聲打斷。
老奴一麵敲門,一麵悄聲道:“……老爺,有客人求見。”
“這樣半夜三更地……”曹寰納悶,看了東宮一眼,道,“殿下,臣去去就來。”
東宮點頭。
曹寰踮著足尖出了門,跟老奴悄悄詢問來的是誰,得到回答之後更是一頭霧水,換了身衣服,往前院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