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姒不由驚訝道:“殿下,總不能是被諸州縣的駐軍一路攆著逃來的吧?”
兩人對視笑起來。
末了,東宮收斂了笑意,認真地說:“或許當真如此。”
“……”秦姒無語地轉開視線,道,“那可會成為眾矢之的呢。”
“齊雲天在書信上並沒有如此落墨,但是……本宮以為,此人言語不可全信,事實究竟如何,尚不可知。”東宮說著,將信函疊了疊,放回信封中去,就擱在書案上。
秦姒略微傾身,指向那封密函,對東宮說:“殿下,可以讓我看看麼?”
東宮瞥了信封一眼,頷首。
正大光明地向他討,果然比偷窺好使。秦姒道:“謝殿下。”取了信,輕輕地抽出內中信箋,展開觀看。
她一麵看,一麵對東宮說:“……齊師爺書寫信函之時,心內並不焦躁,相反,倒是挺自得的。”
“哦?”東宮轉頭看她。
秦姒點頭。
她又說:“提到眾人皆是喬裝打扮、零散而行的時候,齊師爺寫得挺瀟灑,此時他應是對自個兒的計策感到滿意的,但在寫說‘沿路無人留意眾兄弟行蹤’一類的情況時候,他落筆要輕飄一些了。”
東宮問:“此為何意?”
“也就是說,他對這句話並無自信。”秦姒抬頭看東宮,分析說,“或許,恰好有敗露的情況發生過,夏縣軍將士已經應付過去了。因此,齊師爺隻能確認寫信之時,自己並沒有發現倪端,卻不能保證眾人行蹤當真安全。”
“如此他還企圖朝本宮藏身處來,實在太不謹慎。”東宮道。
明知可能會被人注意到,還往他這尾大魚處奔,這不坑爹麼?
秦姒說:“隻要我等小心些,倒是沒關係,數人會合之後立刻轉移也可。”
她又繼續往下看,並小小地皺了皺眉:“齊師爺還說並無可疑人等跟蹤在後,希望殿下放心……”
“有什麼不對?”東宮問。
秦姒說:“特意提這麼一句,似乎不妥。弄不好,有人與他提點過,眾人被可疑之人跟蹤……因此他才此地無銀,與殿下辯解這麼一句。”
東宮點頭:“確實有這個可能。”
他靜靜地看著秦姒,繼續等待她的意見,等待的同時,還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喝。茶已經涼了,他興致正好,並不在意這點小事。
秦姒讀到換頁之時,一麵將前頁放到書案上,一麵抬眼看看東宮,見他眼神平和地注視著自己,不由得不自在起來。
她詢問地回視過去,東宮卻沒有什麼意見可言,隻微微搖頭,然後眼神示意她繼續往下讀。秦姒麵上薄薄地紅了一下,略轉過身,以側麵對著東宮,繼續看信。
她清清嗓子,繼續道:“信上說預計兩日內抵達堇山。殿下,從堇山東側到此地,就算全力趕路,按教程也還需要三天吧?”她問東宮。
東宮回答說:“騎馬的話也就一日。”
“眾人不可能都是騎馬的,像孫二嫂那邊,信上說就是牛車。還有一輛馬車是……”秦姒低頭說著,突然怔了怔,詫異道,“張大哥?他為何也來了?”
東宮一指撐著自己的額角,說:“本宮也是收了這封信,才注意到此處的。”言下之意,把張緹一道帶來,可不是自個兒的意思,就算覺得不妥,想要找人算賬,也別算到他頭上。
秦姒如何不知他的話意,但目前最重要的是:“張大哥在京城不是還有要務麼?”
“哦?”東宮應了聲。
“離了張大哥,莊裏哪裏還有人能與京城那些朝臣暗裏來往?”秦姒不悅道,“就算是京中有再大的波瀾,張大哥應該也能自保,為何要將他挾帶回來?”
雖然安插張緹入京並不費神——張緹就跟水一樣,會自個兒往各種狹縫裏麵滲——可是,召回來再派過去,這一來一回,快則三四個月,慢的話花去半年,中間耽擱了的情報如何辦?或許已經錯過要緊的消息了!
秦姒偷偷看了東宮一眼,輕聲道:“齊師爺這一著真是胡鬧,若他到了,殿下,你一定要替我說說他!”
東宮笑道:“知了知了,娘子放心,少不了削他一頓的。”
“嗯……”
秦姒低首,又換過一頁信紙繼續觀看。
東宮繼續凝視著她。
兩人夫妻做了十來年,形同陌路過,朝夕相處過,再親昵的事也有,暗裏猜忌使絆子的事也有,但是這一回有所不同。他倆如初次合作般,彼此皆盡量顯示著誠意善意和協調性,又盡量給對方最大的自由,可以說,是小心翼翼的。
秦姒突然道:“殿下,若張大哥在隊伍之中,那他們完全可以直接前往季家莊,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