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之前沒有一時口快，說出那番話，此時完全可以不回答，但是說出去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是沒辦法收回來的。高漸離明顯對她所說的引起興趣，現在想糊弄過去，恐怕沒那麼容易。既然必然回答，她隻要小心一點，應該不會引起懷疑。
再三考慮後，秦清謹慎地答道：“縱觀曆史，夏商周建朝立代，有哪個不是經過戰爭後成就的功業？自東周衰敗，到各諸侯國割據稱雄，經過五百多年戰火的洗滌，當初一百多個大小諸侯國逐漸被吞並，終成現在的七國並立，這種情況正附合自然生存法則——優勝劣汰。”高漸離聽後若有所思，並未插話，隻是用眼神示意秦清繼續說下去。
“即使是現在並立的七國，強弱差距也是一目了然。如果弱勢國家不思進取，長久下去，必然重蹈曆史覆轍，漸漸滅亡被強國吞並。”秦清及時打住，不想再說下去。
現在雖說是戰國七雄，但是很少有人都知道，強者隻有秦、趙、齊、楚四國，燕國與韓國得以存活到現在，全是依靠依附強國，再加割地賠償。而趙齊楚三國前些年曾被秦國重挫，現在已經元氣大傷，偶爾打一兩仗還可以，如果要長期打仗，從軍事和財力上，都不是秦國的對手，秦國統一六國是遲早的事。
如果高漸離是秦人，在他麵前說出這些倒也沒有什麼，偏偏他是燕人。再繼續分析下去，無疑就是告訴高漸離，你們燕國屬於被劣汰的，遲早會被滅掉，我們秦國才是最後的贏家。也許這些他也明白，但是自己明白，與別人講出來是兩碼事，眼下她還要依靠他來保護，又怎敢不顧他的感受，隨便說話惹怒他。
高漸離一直思考秦清所說的話，沉默良久才頗有感慨地說道：“如果世人都能做到兼愛與非攻，也不會有多麼仗好打，百姓也可以過安居樂業的生活。”
“這是不可能的！”秦清歎了口氣，接著說道：“你所說的兼愛與非攻，皆出自於墨家，墨家雖然構想出一個美好的世界，但是墨者多是窮苦百姓，而這個世道是有等級觀念的，高高在上的貴族，絕對不會放下自己的身份和利益，去兼愛普通百姓。”
站得有些累，秦清活動得了一下有些發麻的雙腳，蹲下捧起一把雪花，又隨手撒開，接著說道：“人都有欲望，餓肚子的人希望能夠吃上一餐飽飯，吃上飯的希望能夠過更好的生活。坐上一國之君的位置，又豈會滿足現狀，自然是希望成為這天下之主。”
所謂兼愛，不分等級，不分遠近，不分親疏地愛天下所有人。可是現在的正是封建社會，階級思想，王孫貴族們站在階級的最上層，他們自認高人一等，怎會對普通的貧困百姓發揚兼愛精神。而非攻，則是反對戰爭，維護和平，這點更難做到。在後世那相對和平的文明年代，仍然少不了戰鬥，更別提現在落後的封建社會。
當然，墨家也不是完全被當政者排斥在外，在墨家思想裏，國君的權力是絕對化的，這點無論對哪個君主都非常適用。而且後期的墨家思想，克服了狹隘的經驗論，開始注重實踐，又提出了“義，利也”的著名論斷。在秦國，就有不少墨者為官，因為墨家主張以法製國，這與秦國當初實行的商鞅變法不謀而同。
“現在能期待的，大概也隻有七國之中，有強力的國家統一其它六國，讓百姓們少受戰火帶來的痛苦。”秦清說的這些，高漸離並非不知，隻是看著世道如此混亂，心中對當政者抱有一絲幻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