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殺】
是的,六年前,是我殺了玄天宗,因為歐冶青不允許有其他人的鍛造術位居他們世家之上。
他給我問天,並以它為價,讓我殺了玄天宗。
“你是……他什麼人?”我問她。
“徒弟。”
她鐵錘一揮,鑄劍爐被一擊打破,火紅的木炭飛濺,如那夜的煙花一般絢麗。
火爐正中央插著一柄純黑的劍,整體漆黑,不反射絲毫光澤,猶如立於光天化日之下的一道黑暗。即便是在爐火裏藏了如此長的時間,也沒有被燒紅的痕跡。
這才是黑鐵。
“黑鐵原來一直藏在這裏。”
她拔出厚重的黑鐵一揮,我見勢後退了幾步,她趕上前直劈而下。
千寂真的動手了,所以我不可能有機會勝過她,除去我的傷以外,還因為她是鑄劍師。她比我更了解劍,能用黑鐵使出更厲害的劍招。
我此時也揮動了天問,即使這是螳臂擋車,但也別無他法。
我的劍比她快一點擋在臉前,不過天問也因此就在我眼前被斬斷。
恍惚間我將幾寸長的天問向她刺去,這一下是無心而為,我本以為在傷到她之前我就會被殺。
但我錯了。
劍格緊貼她的胸口,我現在甚至能通過劍柄感覺到她心髒的跳動。
放開劍柄,她向後仰倒。
這個我和生活了兩年,可以被我稱為‘妻’的女人,死在了我的手中。
我凝望她很久,那一身粗布麻衣,還有清秀的容顏,從我進煉器坊的那時到現在似乎都沒有變過。就像第一次見到她,然後就變成了這樣,中間的一切如同蜃樓一般,已不可尋覓。
最後我轉身離去,畢竟留在這裏,也改變不了什麼,隻會徒增煩惱。
出城時,我通知了拖屍人。
在鐵鋪住過兩年以後,再回家時覺得很不習慣,因為這裏沒有鐵鋪空曠,到處都是書和字畫,原本讓人心曠神怡的書香,現在卻讓腦袋脹疼不已。
當我晃晃悠悠回到那裏時,院子裏沒有打鐵聲,空氣變得有些莫名冰冷,這裏空無一人,靜的可怕。
地上有一灘暗紅的血漬格外刺眼,就像時刻在提醒我,是我殺了她。
這個鐵鋪,也容不下我了……
我轉身正要離去,一個人走進了鐵匠鋪,他手中的劍散發著逼人的寒氣。
“你是奪命書生?”很冷的語調,和我的那個妻一樣。
“‘青冰鋒似劍,熾火焚穹天’。風宿麼。”
即便是他手中的劍還沒出鞘,但我仍是知道,那便是水寒。
剛說完我胸口的衣襟便多出一道長長的裂口,鐵匠鋪的溫度驟降了許多,他的劍,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握於右手上了。
連拔劍的速度我都看不清,這次我應該逃不過了吧。
就在我這樣想的時候,他收起劍轉身了。
“為何不殺我。”我問他。
“你沒有戰心,也就不是什麼武林高手,殺你,沒有任何意義。”
“殺人不過是揮劍這麼簡單,一個動作而已,需要什麼意義?”
“那不過是你。”他拋下這句話就轉出鐵鋪徑直離開了。
真是覺得自己很可笑,口口聲聲說沒有意義,現在卻又被那‘沒有意義’給捆的動彈不得。
煩躁,焦慮,悲痛等情緒在身體裏相互糾結,最終化作無盡的沉默。
街上依舊是小販叫賣,路人相談,不過這些喧囂之聲我已充耳不聞。
我——已經沒有了所追求、渴望的東西。
連一個乞丐都不如。
不知多久以後,我的衣衫已經汙穢不堪,傷口散發著腐臭,路人見而遠之,偶爾有孩童拿些食物遞給我,也很快被大人拉走。
我就這樣低著頭,拖著不知何時會垮的身體一步一步地邁,沒有方向,沒有目的。
望江樓,煙花地。
在眾人的驚呼中我也無意抬了一下頭。
就是那一眼,讓我看到了一張原本近在咫尺的清秀臉龐,即使她因塗上胭脂水粉變得光鮮亮麗,亦或是變了裝束而被萬人擁護,我都能認出她。
我的妻。
12【嫁衣】
僅僅是一劍,我就將那柄傳世名劍折斷了。
不過我還是在揮劍的刹那遲疑了半刻,那一瞬間,我心中跳出一個想法,‘殺了他,師傅就能活過來嗎?’
直至幾寸長的劍身刺進胸口,我才反應過來。
最後的意識裏,我看到他站在那裏凝望我,眼裏沒有了往日的平靜,滿是迷茫。
待我醒來,看到了陸謙,是他救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