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驁和王翦頓時心中一緊,來人竟然知道他二人身份姓名!
但覡巫有覡巫的驕傲,蒙驁麵色雖然恭謹了三分,卻依舊冷然,深吸一口氣:“先生想叫我二人退讓,總不能就拿幾句大話嚇人吧?若不然,我等回到鹹陽,卻是如何回稟翊尉大人?”
那古怪聲音冷笑:“哼,爾等但可安心西歸,他若相問,你便與他說一句:‘朝歌清溪畔,穀中鑒玄微’,他自不敢怪罪爾等。”
這陰陽術士雖未露麵,話卻說得極為自負,甚至有些猖狂。秦國黑翎台乃是秦王親自掌控的一支秘密力量,骨幹為玄鳥宮中選拔的精英,號為黑鷹銳士。人數雖然不多,實力卻極為了得。
天下巫教人間境界,實力等級由低到高便是赤橙黃綠青藍紫黑白,這每一個等級,所能修習的巫術都各不相同,但有一條:實力相差明顯。比方說:若非有極其了得的巫器在手,一個赤色披風的覡巫絕對不會是一個橙色披風覡巫的對手。而且這個差距越往後越明顯,譬如說,進入黑披風境界的覡巫,就完全可以不在乎有多少紅披風圍攻他,兩者之間的差距就是巨人之於螻蟻。
當然,黑披風級數的覡巫,放在哪個諸侯國都是極為重要的“戰略力量”,黑鷹銳士自然不可能個個都是黑披風,實際上他們號稱黑鷹銳士,主要是因為黑翎台的翊尉大人,曆來都由黑披風級數以上的大覡大巫充當,所以才讓他手下的精英們得了黑鷹銳士之名。
然而黑鷹銳士的實力也的確相當了得。譬如蒙驁,便是堪堪踏入了紫披風境界的高手,而王翦,也是穩居藍披風上流的強悍覡巫。若非如此,先前麵對那三名巨熊宮紅披風覡武之時,他二人也不會如此不屑一顧。
蒙驁和王翦聽了這陰陽術士的大言,皆是一怔,王翦似乎若有所悟,忽然目光一凝,沉聲問道:“閣下莫非竟是玄微子?”
子,是尊稱,這話並無不敬之處。那邊蒙驁聽了,也是一愣,然後心頭一緊,若果是玄微子來了,今番還是聽他一言,早早西去吧,還真莫要自誤了。
那古怪聲音忽然一變,成了一個清朗男聲,不過語氣聽來有些意外:“未料西玄鳥宮這些年倒是長進了,兩個小輩,也知我的名號,如此……也罷,我也不來為難你等晚輩,贏尨若是問起,你二人便說,此子與你秦國機緣未到,此時被你等帶走,非是好事。”
先前還欲要豁出去大戰一場的蒙驁和王翦二人聽了這話,也隻得苦笑,兩人躬身一禮:“玄微子前輩既然如此吩咐,我等照辦便是。”
那王翦卻是忽然發問:“前輩,不知儀相……”
“且住!”玄微子打斷道:“去便去了,莫要問東問西!”
王翦一句話憋回肚子裏,與蒙驁無奈對望一眼,又是躬身一禮:“如此,我等去了,隻是這風襐……”
“我自能讓他記不得你二人方才之事,還須你等呱噪?”
蒙驁和王翦被這位不知是何等人物的玄微子堵得再無言語,眼中全是無奈,同時一拔身形,嗖嗖兩聲,已然原路躍上房頂,也不逗留,展開身形便飛奔了去,轉眼已隻剩兩道淡淡的黑影消失在緩緩降臨的夜幕之中。
房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名中年文士,身著青布長衫,白麵美髯,目光清澈深邃,施施然走到風襐麵前,卻沒管風襐,反倒抱起放在地上的繈褓,輕輕拉開一點,便看見小風繚手裏握著的那塊小玉簡,頓時麵露微笑,自言自語道:“好,好,果然便是。”他有些忍不住欣喜,踱了幾步,又失笑道:“也是與西秦有緣,機緣未到,就差點往西去了。嗬,這可不成,我這兒還有一段因果未曾了結,此時豈能放你西去?”
他說這話,自然未料到這剛剛出生的小家夥居然聽得懂,隻是又嘀咕了兩句,然後才走回風襐麵前,揮手一招,便笑盈盈地望著他。
那風襐渾身一抖,仿佛回了魂,目光漸漸有了焦點,剛一清醒,忽然一驚:“我兒!我兒!”
那中年文士嗬嗬笑道:“風莊主勿要驚急,貴子無恙。”
風襐忙抬頭去看,卻見眼前這中年文士氣質清雅,飄然出塵,麵上微笑仿佛春風過境,讓人心曠神怡。他不禁自覺地收了惶急口氣:“我兒……”忽然發現中年文士手中抱著的繈褓,不覺一怔,“怎在先生懷中?”
中年文士嗬嗬輕笑,將繈褓遞給風襐,施施然道:“風莊主莫非不記得了?方才有兩隻妖物,欲要奪了你這孩兒,回去取了心肝下酒……”
風襐大吃一驚:“什麼?”
中年文士擺擺手:“風莊主稍安勿躁,且聽我說完。”
風襐一想也是,孩子已經在自己手裏了,不管怎的,想來那“兩隻妖物”定然是沒有得逞了。不過想歸想,還是下意識低頭去看風繚。風繚心裏大怒,這什麼鬼玄微子,也太能扯淡了吧!當麵撒謊啊!頓時不滿地大叫起來。卻不料風襐看了,心中大安:好,好,果然無事,瞧瞧,真不愧是我風家長子,一看日後就是能夠開枝散葉的好小子,叫得多響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