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洋看了看表,已是下午三點。透過玻璃長窗,向天空望去,藍天白雲,陽光明媚,她蠢蠢欲動了。她讓值班人員準備了火鍋、調料、羊肉片、新鮮蔬菜、藍帶啤酒、礦泉水等,放進提包裏,自己開車來到她和雨宣一塊散過步的小樹林。紫洋把車停在一塊空地上,沿著林蔭小道直奔小溪邊。她坐在小溪邊的一塊石岩條上點燃了火鍋,就一口菜,一口酒,機械地、有規律地習慣性地恍恍惚惚地吃喝起來。她眯著眼睛看林間一道道秋陽的金光,看樹影在鋪滿落葉的大地上搖曳,看小溪的波粼,看波粼上漂浮的落葉,越看越感到蕭瑟。秋,為什麼這麼早就來了?
不知喝了多少酒,紫洋的腳心開始發熱,血液開始從腳底往上湧。湧著,沒有任何阻力地,越來越快地湧著。渾身舒舒懶懶,這種暖融融的舒懶的感覺,隻有喝酒的人才能體會得到。她靜靜地體會這種舒懶的感覺,心頭一湧,兩顆晶瑩的淚珠跌碎在石岩條上。接著是一串串的淚珠摔碎。一會兒的工夫石岩條上濕了一大片。哭吧!這裏沒有人能看見。哭把,你也是一個人,一個地地道道的感情上的弱女子。哭吧,發泄了會舒服一些。她淚如雨下,越哭越動情,哭得淋淋漓漓。她打著氣餒,嚶嚶低訴:
“我這是怎麼了?難道這世界上就我與愛情無緣?蘇文呀!你怎麼會幹出那樣的事?別說她等了你十三年,又在咖啡裏放了什麼藥,這都不是理由。你對性欲很看重是嗎?你喜歡‘肉山’那肆無忌憚的呐喊是嗎?你覺得她才是女人是嗎?你怎能說不是?除此之外還有什麼理由能把兩個相愛的人分開呢?你以為咖啡廳裏一解釋就能破鏡重圓?噢,還有‘老三屆’聚會。我雖然接受了這個‘任務’但這並不能證明我不恨你。我恨透了你,你知道嗎?”
她把喝空了的易拉罐狠狠扒拉一下,所有的空罐掉進了小溪。有的隨流漂去,有的漂了一段又被石頭卡住。她對卡在石頭縫裏的易拉罐大發神經:“閆岩,你為什麼不去?這裏有什麼可留戀的?去吧,離開我吧!你有家,玉琳姐在等著你。玉琳姐?叫得好親切,她是你的情敵呀。你怎麼對誰都這樣親切?紫洋呀,紫洋,你的悲劇不就是因為不去搶嗎?那‘肉山’搶去了蘇文,你應該去捉奸,給她兩個耳光,然後再擁著蘇文回家。蘇文他會重新回到你的身邊。隻要你看緊點,並不需要肆無忌憚的嚎叫。你有文化,有情趣,熱愛生活,生性活潑,與自己的丈夫有共同的人生感悟,說得來談得攏,有的是濃情蜜意。”紫洋狠狠地戳著自己的腦門:“唉唉唉!你呀你,笨呀笨。”她絮絮叨叨地說著,又想起了玉琳,“玉琳,不,玉琳姐,還是這樣叫心裏舒服一些。因為,因為你愛閆岩,而且他已成為你的丈夫。我也是女人,我能體會得到你的心理。不要像我這樣,別人搶了自己的丈夫,就徹底放棄。你可千萬不要放棄閆岩,咱倆合作來個我推你搶。閆岩本就屬於你,我不能要。你很幸運,遇到了我這樣的好人,換了別人恐怕就沒門了。你也試著改變一下自己。女人嘛,就應該溫柔多情。沒有一個男人喜歡暴躁的,不近人情的,粗俗的女人。是這樣嗎?蘇文為什麼喜歡過粗俗的‘肉山’?唉——,一人一個性格,世界上竟有蘇文這樣的傻貨。傻?他並不傻,或許隻是因為好奇。他沒接觸過粗俗的,當時就喜歡上粗俗的了。話又說回來,那‘肉山’也夠癡夠苦的了,整整等了他十三年,十三年呀!”
她起身把卡在石頭邊的易拉罐扒拉開,說:“你們不要留戀我了,走吧,走吧。”她氣餒連連,眼睛紅腫,用餐巾紙不住地擦拭著眼淚。白色的紙宵沾在她的臉上、睫毛上。蕭瑟的秋風掠過,酒精爐上的火焰撲撲作響,一股涼意湧了上來。這不也是雨宣獨自在野外吃火鍋的情景?紫洋打開最後一瓶礦泉水倒進火鍋。她見十聽藍帶隻剩下四聽,由大口大口地喝變成津津有味地品。“雨宣,來,喝他個一醉方休。”她模仿著雨宣的語氣,喝了一口酒,開始和“對麵”的雨宣說話:“雨宣呀雨宣,我不曾用一句遊詞浪語引誘過你,你卻無事找事,千方百計要接近我,最終墜入情網不得自拔。你怨我招惹你,這是誰招惹誰呀?雨宣呀雨宣,人家就想暗暗地愛著你,可你為什麼要暗戀著我這樣的中年的女人呢?暗戀也罷了,你為什麼又捅破它,過早地捅破它?雨宣呀雨宣,你為什麼要像蘇文呢?光眼睛像也罷了,為什麼文才特質都像,就連拉二胡的神韻都像極了,怎麼就這樣巧呢?像也罷了,你的年齡卻為什麼又那麼小呢?雨宣呀雨宣,如果曆史會倒轉,你可以娶我當你的大老婆,那就合情合理了。大老婆知不知道?我會像對小孩一樣侍候你。不!那沒意思,那並不好玩。那樣就沒有嬉戲,沒有爭辯,沒有鬥嘴,更沒有生機了。”紫洋還想說,卻一時不知要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