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人月同醉(1 / 3)

中秋節大宴賓客,這是紫洋經營酒店以來第一次。團圓的節日,邀請的客人自然都是全家。

雨宣從天津趕回來過節,見了桌子上的請柬,把父親拉到自己的臥室說:“……爸,別說是你們有好多能過下去的理由,就算你們真的過不下去了,你就當這是咱們一家最後一個中秋節行不?”閆岩最終沒有拗過兒子。嵐嵐的父親是新上任的衛生防疫站站長,自然也是全家赴宴。起初嵐嵐有些猶豫,在父母的勸說下還是來了。一家人剛進酒店,嵐嵐一眼瞅見雨宣,拉著父母就往雨宣旁邊那一桌湊。蘇文是後到的,瞅見閆岩一家落座在大廳西側,就同病相憐地帶著妻兒湊了過來。

一樓大廳擠滿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每家人都顯得十分和睦,人與人之間也顯得格外親近。家庭的煩惱早已拋到了九霄雲外,隻有幸福和美滿。家庭小團圓彙成集體大團圓,大團圓的氛圍與酒店以粉色為主調的溫馨環境緊緊地融合在一起。六點半,中秋節慶團圓文藝晚會拉開帷幕,晚宴正式開餐。中秋節的緣故,每張餐桌上都上了一壇桂花酒。客人們把酒暢飲其樂融融。紫洋開始挨著桌敬酒。蘇文和閆岩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注在她的身上,蘇文碰了碰閆岩的胳膊說:

“進度快點才是。”

閆岩知他指的是什麼,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說:

“酒太烈,快不了。”

“可是,酒越烈越醇。”

“那倒是。”

“恐怕你不是因為酒烈,而是下不了決心吧?”

“那倒不是,我會的,一定會的!”閆岩遞給蘇文一顆三五,悠悠地說。

在這處處張揚著的團圓、美滿的氛圍中,他們顯得那樣格格不入,那樣傷感。閆岩愁眉緊鎖,蘇文抑鬱在胸。兩個夫人,一個麵臨家庭的破碎憂心忡忡,一個家庭已名存實亡,無從消納沉積已久的困惑與無奈。蘇文六歲的兒子抖抖索索地夾著盤裏的菜,時不時瞅瞅父親隨時都有可能大發脾氣的臉。雨宣瞅著父親若有所思的臉和蘇文憂鬱的眼睛,心中酸澀,好一陣低頭不語。一抬頭,與蘇文的目光相接,隻好移開;他用餘光瞅瞅父親,父親好似正在自己的臉上搜尋著什麼;他逃避地背過臉去,又接觸到旁邊一桌嵐嵐熾熱的目光。他起身去了衛生間。從衛生間出來,他在大廳裏轉著,想找一個合適的位置坐下,可是在這特殊的節日裏,哪個位置都不合適,隻好又回到了原位。

紫洋來到大廳西側,在這滿是溫馨,載歌載舞的氛圍中,她顯得那樣孤獨,那樣不協調。她動作機械,語言刻板,與平日裏的妙語連珠判若兩人。她無論走到哪能一桌都是同樣的祝酒詞:“我敬大家一杯,祝你們團團圓圓,幸福美滿。”處處的歡聲笑語刺激不了她的感官,她的心由孤獨、憂傷變得空曠,空得沒有了靈魂。她在客人麵前輕輕地笑,盈盈地笑,淺淺地笑,偶爾夾著幾聲“爽朗”的笑。盡管笑也沒了內容,她還是把笑撒滿了餐廳。她從這一桌笑到那一桌,無論哪一桌都不是她的久留之地,無論哪一桌隻有她才是多餘的。她笑到了蘇文和閆岩這一桌。

“喲,你們兩家怎麼同坐一桌?”紫洋說著,癡癡地瞅著蘇文的兒子,胸中湧起無盡的遺憾。

雨宣傻傻地瞅著紫洋,嘴唇吮了一下,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

“紫洋。”蘇文和閆岩異口同聲。他們把目光投在紫洋的臉上,但誰都知道對方的餘光在瞅著自己;誰都知道自己的夫人正觀察著自己瞅紫洋的眼神。

與其他桌相比,這一桌沒有見了總經理那火一樣的熱情。兩個男人喊紫洋的名字都沒了下句。閆岩掏出一支煙點著,開始吐煙圈;蘇文也沒想起對邀請表示感謝;雨宣在觀察;玉琳在嫉妒,而嫉妒的表現形式則是不住地往閆岩碗裏夾菜;隻有李瑞英是感動的。她為紫洋倒了酒碰了杯,站起來說:

“汪總,我這個人不會說話。今天我敬酒不是為了受邀請,而是為汪總你這個好人祝福,祝好人永交好運。”

一席話說得紫洋差點掉下淚來。她知道這是李瑞英的肺腑之言。我是好人嗎?好人能交好運嗎?我這個好人要永遠當下去嗎?

“謝謝你,瑞英。”紫洋刻板地笑著。

蘇文見她們幹了杯中酒,臉上的肌肉不由得抽搐了幾下,又強裝出笑來說:

“紫洋,你不是設想過皇帝的愛妃和現代酷仔跳交誼舞嗎?那麼今天的節目會不會有現代酷仔和嫦娥共邀廣寒宮?”

就你知道廣寒宮。雨宣討厭蘇文說話的語氣和他故意討好人的樣子。

“沒有酷仔,隻有賞月、拜月、祭月和走月。”紫洋笑著說:“你那天暈倒把我嚇壞了。怎麼樣?沒什麼問題吧?”

“沒——沒問題。我血壓高,那天又多喝了幾杯。讓你受驚了。”蘇文騙紫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