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零一章 依稀回到待嫁時(1 / 2)

醫院。

一位年近五十的女人孤單地躺在病床上。她的眼神空洞、頭發糟亂,身上褶皺的棉襖從裏麵翻出破舊的棉絮,濃稠的血液浸在上麵。

歲月的侵蝕在她的臉上留下太多的印記,蒼白的麵容沒有一點血色,一條彎彎曲曲的傷疤,如同溝壑般橫跨眉宇之間,更顯猙獰。

護士在收拾器具,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可在女人的世界裏卻異常安靜。站在一旁的大夫同情地搖搖頭,輕輕地歎了口氣,默默離開了病房。

此時,女人的呼吸尚在。她的眼睛盯著窗外,不知是否在想著什麼?

今天,外麵天氣很好,萬裏無雲,陽光明媚。幾隻小麻雀站在枝頭歡快地叫著,四月春風的溫暖仿佛觸手可及……

曾經,在她的生命中是不是也曾出現過這樣的一天,無憂無慮,逍遙自在……

“滴……”一道刺耳的聲音劃破寂靜的房間。

心電圖機慢慢停止了工作。

病床上的女人永遠地閉上了雙眼,一滴炙熱的眼淚從她的眼角滑落,沒入枕邊,沒了蹤影。

生命殆盡,一切無了聲息。

如果,還有來生;如果,一切還能重新來過……她一定要珍惜那段逝去的感情;她一定不會和別的男人私奔;她一定要留在老父老母身邊;她一定要認真做一位好妻子,好母親,好女兒……

朦朧中,女人仿佛看到了那年給她結婚時用的花棉被,家裏灰蒙蒙的吊頂,還有母親那略顯蒼老的麵容——

“娘。”

蘇玉喃喃地喊了一聲,她的聲音顫抖著,裏麵夾雜著隱隱的不安。好像生怕因為這聲呼喚,母親就會消失般。

“玉兒,我可憐的玉兒,你怎麼就那麼傻呢?”

眼前的母親淚眼婆娑,摩挲著雙手,滿眼的不舍。

這似曾相識的場景讓蘇玉一愣。

蘇母的手已經覆在了她的手背上,從指尖傳來的溫暖直達心底,蘇玉鼻尖一酸,淚水隨之湧出。

有多少年,有多少年沒有見到母親了。

“玉兒,答應娘,別再幹這樣的傻事了。有啥事咱都能好好商量,不就是不想嫁那個當兵的嗎,咱不嫁,不嫁了。”

一旁的蘇母並沒有覺察出蘇玉的不同,她隻當女兒經此一遭心中委屈,嘴裏不停地說著。

“婦道人家懂什麼,少說兩句。”

一道嚴厲的聲音插了進來,蘇玉轉過頭去,看到的竟然是她的父親。

記憶中的父親。

穿著灰色的雖然有些破舊卻很幹淨的中山裝,手裏拿著永不離左右、據說是祖傳的石楠木煙鬥,頭上戴著的是農村老農慣有的黑色老人帽。常年的生活壓力讓父親的臉色增添了好些道皺紋,也更顯嚴肅。

“爹……爹。”

比起喊蘇母時的擔憂,這聲呼喚更顯得那樣的不敢置信。

此時,蘇玉的大腦充滿了迷茫與不解。

父親不是在她私奔後的第二年去世了嗎?

她還清楚地記得,父親立下遺言,永遠不許她這個不孝女踏進蘇家一步!

此時的蘇父雖然口氣不善,但眼神中卻滿懷關愛,這與記憶中父親那鮮明的形象有太多的不符。

大紅棉被,父親,母親……

身處的環境讓蘇玉的大腦一刻不停地旋轉,望著眼前似曾相識的情景,她的眼淚更止不住地往下流。

蘇玉狠狠在自己大腿上擰了一下,疼痛帶著歡喜讓她熱淚盈眶。

“死老頭子,都是你的主意,什麼嫁到城裏享福去。這福還沒享呢,我閨女兒的命都沒了一半。不去,不去了。”蘇母大喊著,好像要把心中的不滿全都發泄出來。

在蘇家,蘇父是這個家的一家之主沒錯,蘇母也是賢妻良母,一直遵從著“出嫁從夫”的原則。但在孩子的問題她卻絕對不姑息。

這原本是兒子考上大學,沒錢交學費,恰好他大姨給介紹一戶人家給閨女,男方給的禮金剛好夠兒子上大學的費用。蘇家原本是不屑於做這種賣女兒的事情,但他大姨說了,男方家裏條件好,以後也會對閨女好的。想到女人一輩子圖個啥,不就是一個安慰的婆家嗎?

也怪她心軟,被人家說幾句,就把女兒往死裏逼。她要是早知道閨女會跳河,就算日子再過不去,也不去讓閨女找婆家。